《我见青空尤欢喜》月下观猪

6、第一片雪花飘落

　　时间过得很快，冷空气悄然降临，学生们在运动校服的里面也加上厚厚的大衣薄袄之类的，撑得每个人都好像胖了一圈。起早读书变得更困难了点，觉总也睡不够。还感觉不到高考的残酷，少男少女们尚且还能在念书的间隙寻找兴趣爱好，陶冶情操。程愔愔有着和许多那个年纪女孩子一样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周末如果作业做完有空，她习惯于去书城寻找可心的精神食粮，小说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或悲或喜或惊悚或悬疑的剧情总能让人产生共鸣，特别是涉及情感类的，有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内心对某种生活状态的幻想与期待。愔愔走花观花看了一会新上架的小说，只翻扉页瞧了瞧简介，连翻了几本没有继续阅读的意愿，顿时感到兴趣乏乏，便又在其他书架间绕着圈寻找新的目标，她用手指轻轻划过书扉，微抬头活动着脖颈，然后她就从书架间看到了正站在文具柜台的邓空青。

　　有的暗恋就是如此，哪怕只是如此短暂的相遇，却足以在心底生根发芽。愔愔看着男生捏着两支看起来差不多的黑色水笔，稍微对比了一下，选了其中的一支，又取了三四支同款的，他的动作很快，且没有再流连别的品类，他捏着笔杆的手线条流畅，长度适中，从指甲到手腕都是那么骨骼分明且干净，鬼使神差般的，愔愔迅速在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书，甚至无暇去看一眼封面上的书名，快步向结账台的方向，几乎是小跑着去的。她抢在邓空青前将书籍放在结账处，几乎同时她听见男生喊她的名字，“程愔愔？”他走到他的身侧，不紧不慢将手里的几支笔放在离愔愔那本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扫了眼书名：“你经常看这些吗？”营业员阿姨已经扫描了书籍，等着愔愔付款，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看一眼书名《海子的诗》，邓空青的声音不大，仿佛是秋日平静的湖水，听不出任何情感的波澜，愔愔边付款边在心里暗叹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书。“只是偶尔，偶尔。”她有点心虚，小说类的才是她的心头好，讲起来能说上三天三夜，却难以领略诗歌中的风花雪月。邓空青紧接着也付了钱，两个人没有并肩，却也算不约而同，目标都是书城的大门。

　　邓空青推开书城那扇亮堂的玻璃门，侧身让愔愔先行，她小声道谢，也侧了身子走到外面，离开了书城热乎的暖气，外面的风呼呼而来，倒是平添几分冷意，适而有晶莹落下，在刚刚亮起的路灯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微弱柔和，现在还没有经过冷冽的西北风摧残，它们只是均匀地落下，像小巧的精灵，惬意翩然而至。程愔愔这才意识到，这是下雪了，她伸手去小心翼翼感受了一下，雪下得不算大，落在手掌心的感觉也是温温柔柔的，她回过头来看向邓空青：“下雪了呢。”愔愔是很喜欢雪天的，她可以穿上自己带兔子图案的雨靴，等不到雪完全停就迫不及待要出去玩雪，伞是必不可以打的，稍显碍事，堆起小小的雪人，搓揉一两个雪团子，她总能从那片白茫茫中找到单纯的快乐。隔了会没有听到回应，愔愔才发现男生已经撑起了伞，欲离开这里，他似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你方便回去吗？”愔愔略显错愕，忙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邓空青亦朝她点了点头，便走进那雪中，他撑着把深青色的大伞，一丝花纹也没有，少年的后背挺得笔直，他的步伐很大，走起来很快，愔愔盯着那背影看了许久，直到那个背影转弯到看不见的地方，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

　　愔愔回到家的时候，头发已经被融化了的细雪淋湿，程母忙拿来干毛巾又敦促她去把外套换了。她坐在餐桌前揉擦着头顶，桌面上是湿漉漉的黑框眼镜和程母早已准备好的热茶。等到吃完晚饭，愔愔坐在书桌前，心头有些烦闷，面前摊着的习题集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取了新买的海子诗集来，她念到：

　　大雪使屋子内部更暗，待到明日天明

　　阳光下的大雪刺痛人的眼睛，这是雪地，使人羞愧

　　一双寂寞的黑眼睛多想大雪一直下到他内部

　　些许小小的失望顿时溢满心头，她或许是期待着邓空青再多问一句的，但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经常是对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很难再多说几个字，有的时候她也会假意开朗，但在听到某些疑问之际她又会陷入慌乱，不知如何作答，仿佛是被撕开了面纱，陷入不知所措中。所以她看好多书，这是一个人才能享受的安宁，读不同的书，积攒不同的记忆，然后在某日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是件感到快乐的事。愔愔合上诗集，拨开窗帘向外面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地面上只是潮湿的模样，却再无半点雪花的痕迹，她又想起那个在雪中行走的背影，这到底是初雪呢，会不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是真的，倒是希望那个人是他。

　　喜欢的情绪像是一颗种子，扎在愔愔心底，隐约有破土发芽的迹象，对于她来说，就算他不知道这份喜欢，就算他知道却假装不知道这份喜欢，她依旧可以初心不变，因为已经她习惯了落空，也学会了隐藏。年少时的暗恋并不会有太多物质的理由，可能只是因着他演讲时的低柔声线，也可能是他正好穿了件她觉着好看的白色衬衫，亦可能是看见桌上雪白试卷上的高分，或者仅仅是那雪中笔直离开的背影，都是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击中了心头的柔软，从此便将那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后来的日子里，愔愔还是经常去书城看书，有意无意地四处转转，却再也没有遇见过邓空青。仿佛初雪里的那次相遇是薄暮里的炊烟，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