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的钟》雨中舒

5、信物项链

　　司旻山靠在角落，黑暗一片，孟怜看不见他的神情，不敢妄自开口。
　　只看孟怜的神色就知道她在说谎，十年他竟然没发现，“信物，你哪儿来的？”司旻山不耐烦的问道。
　　眼前她护了十年的人，骗了他十年，更是满嘴谎言。现在他只想知道信物怎么跑到她手上的？
　　孟怜眼中陷入癫狂，“信物是我的，它只能是我的。”她给自己洗脑了十年，恐怕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司旻山上前掐住她的脖颈，朝后一转，发狠道：“孟怜，信物哪儿来的？”
　　孟怜瞬间呼吸不畅，整个后背靠在墙上，脸色慢慢变青，双手想去扒开司旻山牵制住喉咙的手，可怎么也拉不开。
　　“司旻山，放放...开。我我...说，你先...放...开。”
　　司旻山不满的松开她，“说。”他可没空听她废话，他只想知道真相。
　　孟怜知道他的脾性，他真的会杀了她的，刚才她差点窒息。她摸着发红的脖颈，大口缓气。
　　司旻山看见远处有人过来，说了句，“去隔壁。”
　　两人到了隔壁519的包厢，孟怜自顾自的坐下，司旻山就这样站着。
　　孟怜道:“我是十五年前遇见她的，我们都被人贩子抓到了，我被抓到很久了，因为瘦弱身上有疤，一直没有人肯买我。她是我被抓一个月后才来的，那天她真好看。”
　　司旻山冷不噔一句，“哪天？”
　　孟怜仿佛陷入回忆，“六月一号，我记得很清楚是她告诉我的。那天，她来的时候穿的像个小公主，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她来到这儿不哭也不闹，可能是她听话加上身份不菲，除了脏一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那些人也不敢饿着她。不像我这种，家里什么也没有的。”
　　孟怜自嘲，神情悲怜，眼中带恨，“那些人把我们分成三种：一种有钱的，家里给赎金就能回；另一种穷的或孤儿，卖给那些大山里的老光棍或者给人家当童养媳；还有一种是第二种的器官，就是卖给那些有钱需要器官的富豪或身患疾病的大人物。”孟怜忽然停了下来，恐怖的笑了笑。
　　司旻山时刻注意孟怜的动作，知道她现在说的是实话。
　　十五年前的六月一日，那时她已然和家人分离，难怪六月八日再见她时，身上穿的虽然是好料子，却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原来她被拐卖过。
　　十五年前，司旻山生日那天，母亲跳楼身亡。小司旻山自然接受不了，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事实。
　　他亲耳听到父亲说:“那个疯女人，也该走了。”这句话他永远都忘不了，他不敢忘。
　　是他父亲亲手杀了母亲，根本不是跳楼身亡。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还装着一副好丈夫，好爸爸的模样。
　　他敛了敛神，轻咳一声，“接着说。”
　　“她来的时候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待着，我以为她是个哑巴呢。一直到晚上，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来我以为是老鼠，就没大管。直到她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我知道你没睡。”我当时害怕她会告诉那些人，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又说:“我是七七，你是谁？你怎么来这儿的？来这儿多久了？”因为那些人对她的态度，我自然不敢隐瞒，就一股脑全说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舅舅是警察局的大人物，父母都是有名的人物。但我也没见过。”
　　孟怜突然看向司旻山，癫狂道:“她说:“她从五岁起就经历绑架，这点小儿科她还不放在眼里。”你能想象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说这句话时的平静吗？她是个天才，绝无仅有的天才。”
　　孟怜很痛苦，“在这几天里，她告诉我了好多事情，原来这个世界有那么好的地方。从得救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就只想做人上人。”
　　司旻山问出关键，“你怎么知道关于我的事？”
　　孟怜说的这些大部分是真的，但她绝对有撒谎的成分在，她至今都没说出她怎么知道我的存在，还有信物她从哪里来的。
　　信物是在两人得救后，我才给的她，孟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顿了顿，又说:“可能很巧，得救后我寄养在一家福利院。那家福利院刚好是她父母经常捐款捐物资，我那时想她的父母真好，我也想有个那样美好的家庭。”
　　“在那待了一年，终于有家庭愿意收养我，只因那家人很想要个女儿，但前两胎都是儿子，那家的妻子又很难再怀孕，那家人看上了我，我欣然答应了。”
　　孟怜露出真心的微笑，眼神充满希望，“你不知那天我有多高兴，我终于有家人了，父母哥哥和我，完整的一家人，”孟怜眼中带笑，脸色温柔，“那家人就是我现在的家人，他(她)们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如果不是偶然遇到你，我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孟怜忽然放松下来，神情微妙，继续道:“就是被爸爸妈妈带走的那天，快到家了，车子半路坏了，爸爸妈妈着急打电话修理，就没注意到我，我就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公园假山下，我看见了她。我在原地喊她，可能太远了没听到她没理我。我静悄悄走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也想谢谢她帮助了我，让我现在有爸爸妈妈，有完整的一家人。”
　　司旻山想了想，确实如此，信物就是那天给她的。不由得追问道:“后来呢？”
　　“我偷偷的走进，就听见你说:“七七，你救了我，以后我会护着你。”她自然不信，“说谎。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保护我？”你上前抱住她，“七七，小哥哥答应会护着你，就不会食言。”说完，就给了她一个戒指，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那一瞬间我想把它据为己有。可也知道那是属于她的，我不会做那种事。”
　　司旻山嘲笑，“可你还是有了那种心思。”
　　孟怜有种被拆穿的尴尬，没理会。“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这个戒指是她给我的，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小孩子才会做承诺，真是个傻子。之后，她见我喜欢便给了我。”
　　孟怜上前抓住司旻山的小臂，疯狂笑道:“是她亲手给我的，不是我抢的偷的，是她亲手给我的。”
　　听到这个故事，司旻山不相信，“不可能。”他知道孟怜肯定说谎了。
　　凭他看到的那本日记，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她不可能把信物给别人，她不会的。
　　即使她的性格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但她不会，她给了他希望和光，她是个温暖的小天使，照亮他未来的路。
　　孟怜知道自己换不回他，“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可以了吗？”
　　司旻山漆黑的瞳孔盯着孟怜，“她是谁？”
　　孟怜十分无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七七，其它都不知道。就连她父母，我还是听救我的警察们说的。”
　　她真的没有撒谎，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叫七七。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然，我让你有去无回。”撂下这句话，司旻山离开柒吧。
　　孟怜小腿肚都在打颤，不管他信不信，她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情况，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那就让他找好了，消失了十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更何况她不知是否还活着。
　　孟怜去到洗手间，整理下自己回到包厢。
　　“怜姐，旻哥呢？你不跟他出去的吗？咋就你一人回来的？”
　　“他先走了，我也回去了。”孟怜走到角落拿起包和手机，就要离开。
　　不管包厢里的人怎么看，她不在乎，这么多年，除了家人，她只有司旻山。
　　万里想叫住她，问问什么情况？这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了眼她的脸色苍白，也没说话。想打电话问问旻哥，到底出啥事儿了？
　　孟怜回到车中，手都在发抖，她现在心里慌得很，不知司旻山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本不会有人知道，偏偏这个时候暴露。
　　孟怜本来就想捞点好处，渐渐的喜欢上了司旻山。现在已经是非他不可，所有人都不能跟她抢。
　　孟怜对着镜子邪笑，“七七，欢迎回来。十年了，该做个了断。”又言:“司旻山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孟怜刚出柒吧，万里就跟了出来，没看见她的踪影。
　　万里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打电话给司旻山，也没人接听，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骂了句脏话，“艹。”又踢了脚路边的石墩。
　　怪事年年有，今天是咋回事儿？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万里只能去他锦苑的家找他，这房子还是他找的，钥匙虽然没有，但物业都认得他，开个门应不成问题。
　　离开柒吧的司旻山，驾车来到锦苑秦玟的门口。
　　等了很久，他不敢敲门。他怕关于她的一切，不论好的坏的。
　　司旻山抬了抬手又放下，犹豫不定。这下，没等他敲门，门自动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秦玟想扔个垃圾，没想到还能看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司旻山上前环抱住她，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七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嘴里不停念叨着。
　　“司旻山，你不欠我的，没必要说对不起。如果你是为了当年的玩笑话，我原谅你。”秦玟身体一僵，推开他却又舍不得。只是嘴上还说的不饶人的话。
　　“对不起。”
　　“童言无忌，何必当真。”秦玟想回抱他，动作停在半空，却又不行。
　　司旻山身体瞬间愣住，慢慢放开她。那日记本算什么？都是骗他的吗？
　　“你不在意？”
　　他温暖的怀抱突然消失，秦玟心中有失落，但也没表现出来。“不在意。”秦玟口是心非道。
　　她竟不在意，毫不在意。
　　“秦玟，日记算什么？”司旻山突然大声吼道。
　　“原来被你捡到了。”秦玟表现得十分轻松，司旻山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秦玟十分冷静，“难道你没看完吗？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知道那个人要回来了，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她，只是七岁时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
　　司旻山失落的重复这句话，“不喜欢，再也不喜欢。”
　　“盒子里的东西，你喜欢可以留下，没必要就丢了吧。”只留下砰的关门声。
　　秦玟关闭了所有门窗，只留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光。
　　她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对不起，霸占了你那么多年。当年你入海醒来后，我就有你所有的记忆，从一开始的惶恐到现在的理所当然。我把自己当成了你，也把那个承诺当成是真的，想当然的以为那是我与他的约定。现在，我不想喜欢他了，一切都该物归原主。”
　　秦玟懊悔的表情在镜中一览无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或许我真的该消失了。”
　　只听见脑海中有一道声音，“秦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不必对不起，若是我想，我会想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你很好，配得上任何人。”
　　渐渐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弱，“秦玟，真诚热烈且大胆自由的去爱，你值得。还有，替我照顾好他（她）们。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消失前最后一句，“那个小女孩就是你。”
　　秦玟放声哭起来，是释怀的哭，是放纵的哭，更是幸福的哭。
　　她不明白最后一句，“那个小女孩就是你”，记忆是不会出错的，到底是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又被挡在门外的司旻山一阵失落，“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秦玟，我真的很差很不堪吗？”
　　万里急匆匆的赶来，就看到旻哥站在对门，情绪低落，在跟一个女生说话。
　　对面的女生万里没看清楚，但就看到旻哥被拒绝了。
　　万里可是惊了双眼，有生之年竟然看到旻哥被拒之门外，还是被一个女生。
　　还有，旻哥不是最讨厌女生了，以前除了孟怜也没人敢和旻哥说话。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看样还是旻哥主动，还被拒绝，这可是惊天大新闻。
　　等女生关门后，万里一脸震惊的走出来，这一幕百年难得一见。
　　万里开玩笑的说：“旻哥，您这是被拒了。”
　　“嗯。”司旻山难得回答。
　　万里不停地追问：“真假？那女生你喜欢啊？”
　　“真的，喜欢。”司旻山认真且郑重的回答。
　　一语双关，既回答了万里的问题，还表达了对秦玟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不仅因为小时候的承诺，那抹红色身影就已印入他的脑海。
　　他，司旻山喜欢秦玟，独一无二的喜欢，只想给她明目张胆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