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斤川

18、第十八章

　　“朝圻，不然最近放假了你要没别的安排就到我爸的生产车间陪着我一起去当暑假工吧，我爸让我别在家闲着，你也可以不用总是一个人独处想太多事，也就包装而已，不是啥体力活……”还没等屿硭说完，我就爽快地回他：“可以。”与其说是去打暑假工，倒不如说是屿硭收留了我这幅魂魄颠倒的躯体。往后，便每天屿硭都来到渡口等我，可以少绕一座桥的距离，我就每天坐船到河对岸那边去跟屿硭碰面，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那段时间里，我们在车间工作之余有说有笑，中午一起提前了十五分钟下班去食堂打饭，食堂阿姨也认出了“少爷”，每次都会毫不吝啬地多给我们两个小伙子多打一些肉菜，累肯定是会累，但我蹭着屿硭是少爷的身份，我们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已经是几乎没难度的了，下午打卡下了班。我跟屿硭就会马不停蹄地往网吧去打游戏，一时之间，似乎真的忘记了我以为会撕心裂肺才能遗忘的过往。有一次下了班，天空骤暗，台风像狮子一样吼着，台风是别具一格的风，既不像春风那样和煦，也不像秋风那样清爽怡人，更不能像夏风那样火热，台风是冷酷无情的，屿硭的父亲母亲不放心我们自己开着摩托回去，还没等下班，屿硭的父亲就来车间说下了班等他，他顺带把我也接送回家，于是，下了班屿硭的父母亲一同开着车送我到家，我盛情邀请了叔叔阿姨到我家做客。以往每次我到屿硭家做客或者是过夜，屿硭的家人都对我爱惜有加，视如己出，这次也是我与屿硭相识这么些年以来，双方父母首次相识。
　　片刻的热情介绍后，叔叔与我父亲谈起了大人们的生意行情，阿姨与我母亲聊起了家长里短，我与屿硭像小孩子一样乖巧地听大人们谈话，阿姨笑着对我母亲说：“这俩小孩关系真是罕见的好，一起吃饭时，屿硭总知道朝圻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地往他碗里夹菜，朝圻也不生分地跟着屿硭叫我家两个小女，大姐，二姐地叫着，像极了一家人。我仿佛间真觉得多了一个儿子。有时候亲兄弟都不见得有他们俩这般感情……”
　　暗淡的日子里，因为屿硭的存在而泛着七彩的光。双方家长谈笑风生，我跟屿硭如孩童们乖巧听训，看着这岁月静好的模样，让我也不禁联想着如果这会屿硭是暮圳的话，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亲家公亲家母见面了。刹那间，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急忙翻看了日历，八月十号。八月十四号是我与暮圳相约见面的日子。可这些天以来无论我发多少信息给暮圳，他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也更像是为了报复我高考前自作主张地休学这行为。
　　隔天上班期间，我在车间拿不定主意踌躇地问屿硭我该怎么办时，他刚毅果断地说：“别去，”“我并不是不支持你去找他的决定，我只是担心你去完之后回来时无法自愈你那糟糕的情绪，你像个拾荒者一样地如此地念旧，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便是你的性格。”我嘟囔着说：“可万一暮圳真的在等我呢？”
　　“那又怎样？等你去进行一场分手旅行？然后两败俱伤，再郁郁而终吗？如果你们注定还会上同一所大学，那现在你们的顾虑也将迎刃而解，如果不同大学，以你们这种关系你要拿什么去维持？他得不到你的守护，他也睡不到你，你更不知道哪个男生会以着“兄弟情”的名义与他有着肌肤之亲，每天孤独的生活，拒绝身边的诱惑，同样的你也如此，两个人都在为彼此牺牲，就是为了那个未知的将来吗？果真如此的话，又何苦多此一举，当然这只是我的见解，最终还是你自己决定，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必要离开时再给彼此心里扎上一刀。”
　　屿硭的劝诫，话糙理不糙，可我依然无法做出决定，刚好八月十二号是我驾照考科目三的日子，我便习惯性地以这种毫无关联的事件去决定着另一件行程的安排。如果八月十二号的科目三过了，我便不去深圳。我解释不通我自己这种迷惑性行为，像是我做不了这个决定时，我就会吧这个令我纠结的抉择交给另一件事情的结果，然后最终这另一件事情的结果就由上天帮我判定指明方向。那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精神分裂者，既想着以后还能缠着暮圳，又想放弃他，既想着慢慢地淡出他的世界，又害怕真的会就此消失。
　　八月十二号，我考过了科目三，驾校的教练一个劲地在车里夸着我，我却丝毫开心不起来，但我管这叫天意。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天意难违，命该如此。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暮圳，“卿本良人，奈何缘尽。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本想与卿渡漫漫余生，奈何世俗绊人心，今我背盟败约，不见，不念，剪断相思葬巫山。”
　　八月十四号，早上正当我准备如同往常般去渡口等屿硭时，刚要出门，便收到一个快件，打开一看是一叠相册，一堆我与暮圳在一起时日常拍下来的一点一滴，这时我知道是暮圳收到我八月十二号的短信寄过来的，看到最后时，里面夹杂着一张纸条，“有时候遇见一个人的意义就是为了和他告别，感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我们有过美好的回忆，只是让泪水染得模糊不清了。我们好像不该这样，但只能这样了。把你把我都还给这尘世，是清醒，也是知趣，只是关于我们，你遗憾吗？”
　　{照片}
　　等我再想拿起手机发送短信给暮圳解释着什么时，聊天窗口只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那是我才清楚地知道以往的信息他都能看见，只不是在跟我置气故意不回而已，而现如今真的如梦一场，梦醒了便也该结束了。
　　我心里拿着相册丢了魂似的往渡口独自走去，身后一片繁华喧嚣，而前方是孤独之城，然我无法再回头，屿硭早已在渡口那边等着我，他看我缓缓地面无表情地朝着他走去，他拿过我手里的相册他也明白了会有这么一刻，他也明白当时再多安慰的话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有的治愈方式，有的是好好地玩几局游戏；有些是大哭一场；也有些是暴饮暴食地吃着；然而我却是安静地看着河山与人间百态便能短暂地自我开脱。
　　那天早上，我们在渡口相遇后，没有像以往一样去车间，屿硭开车载着我，那时屿硭也灭有驾照只好开着摩托车。我们上不了高速，于是我们穿过了乡镇，古城，开着乡道，国道。一路上我看着沿途的人行色匆匆，景色变换我噤若寒蝉。
　　{照片}
　　{照片}
　　{照片}
　　山水无忧风起皱，日落余晖天尽愁。自然风光皆美景，浮生一见百事休。
　　{照片}
　　{照片}
　　飞流直下欲千尺，山风不舍牵手足。瀑水直作氤氲雾，报与风情满山谷。
　　{照片}
　　{照片}
　　{照片}
　　“不就一场毕业旅行嘛！我带你去。”屿硭陪着我一路上跋山涉水，有一种旅行，不为跋涉千里的向往，只为漫无目的的闲逛，不为人山人海的名胜，只为怡然自乐的街景。或走，或停，原则就是看心情。一辈子就像一场修行，短的是旅途，长的是人生，也许以后这世人会说我离经叛道，可我生性如此；也许会说我世风日下，但我无愧于天地。这人间山河我走过，风雨我淋打过，不管这熙熙攘攘的阳关道，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我没敢相信我跟暮圳的感情会那么快就潦草收场，更分不清是在赌气还是真的结束了，但如果这就是结局，我希望你也是真的满意的。
　　我和屿硭站在山上看着一挂瀑布从绝壁上飞奔而下，激起朵朵浪花，飞溅在山间。屿硭对我说：“对生命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屿硭他又点起了一根烟缓缓说道，“人生路不同，聚散不由己，要好好爱自己，谋生路上不抛弃良知，谋爱路上不抛弃尊严。看这大好河山都经历过岁月无数轮的洗礼，我们一介凡人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人间失格》里有这么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热不会有悲痛的来袭，可是抱歉啊，他自人山人海中而来，这猛烈的欢喜我避无可避，我甘之如饴。他来时携风带雨，我无处可避。他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
　　后来我白天照样会玩得乐呵呵，可一旦到了夜幕，我的心情也随之褪去了颜色，时常失眠，时常梦魇。一想起暮圳，就睡不着；一梦到，便不愿醒过来。大概是缘分未尽，所以要在梦中肆意耗尽吧！往后我过得再快乐，我突然想到的那些瞬间，我的情绪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暗淡下来，多少束光都照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