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染》斤川

1、第一章

　　自序：写给17岁青春朦胧的自己。
　　打从上了大学以来，总想着给17岁的你记录下你心心念念也是此生难忘的高中时期。但这对于文笔基础一般的我来说无疑是一次挑战。原本想着的是上了大学在学业课余时间一边回忆高中那些人与事，一边着手落实自己17岁遇他后留下的点滴。可无奈即便如今已大三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几番提笔却无从忆起。直至现在我已是一只脚踏出了校门，怕再不落实这个计划—自传，以后会不再允许我执行了。毕竟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时候的心情以及大环境下怕是提笔回忆也不再合适了吧……
　　书柜里放着被我翻得起皱了的相册还有曾经你与他在课堂间传来递去的“聊天记录”。看着这些个物件阿，不禁让自己情绪涌起。看着曾经你与他在高三备战高考的强压下，课堂间传递在草稿纸上的甜言蜜语，笑着笑着就湿润了眼眶。还有那张不为众人所知你与他十指相扣拍下的高三毕业照。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是你整个高三仅有的温存吧！
　　在遇到他之前，你时常独自抱怨为什么上苍替你做了性取向这个选择，你又何曾不想尝试接受来自女同学的爱慕之意，与她们也拥有让众人羡慕的“正常”的学生时代爱情呢。可是你却偏偏喜欢的人与你也是一个性别。所以你也只能凭借学业为重作理由挡去了这些桃花运。但直至遇到了他，你才承认那是你不幸中的万幸。之所以说不幸是因为上苍给了你不可改变的性取向让你无法拥有“正常”的爱情。其中的“万幸”又是因为上苍给了你与他足以惊艳你青春年华的相遇。我会竭力替你完成你的夙愿，记录你与他这段久久不能释怀的相遇。
　　前记：
　　那是2016年8月刚刚入秋的季节，也是我开启属于自己学生期待的新篇章，这一年我刚好初中毕业上了市里重点高中。起初的高中生活我是与大多数同学一样选择了住校，因为这对于一个小学初中都是外校生来说无疑是充满了未知与期待的校园体验。
　　在还没有开始体验高中生活前，学校就安排了一年一度的新生军训生活，为期六天五夜的军事基地生活如期到来。刚去学校报到，连学校宿舍到食堂的路都还认不清，跟别说与班里同学的相识度了。就猝不及防地被学校一车又一车的送去了军事基地。当然这对于从没军训的我们来说，也是充满期待的，有人满怀激*情，有人却借口装病。早上开始出发，中午在烈日的暴晒下我们到达了基地，随之就是开始列队，听着训练场上传来了嘹亮的口号时，我内心也开始跟着澎湃。其实军训也并非学生们心目中的魔鬼训练，灰色的咏叹调。紧张忙碌的军训之余，我们一同感受军歌的嘹亮，尤其是那独特的恢弘豪迈的气势，开饭前拉歌大家围坐在一团的亲热劲儿以及互相争论的不服输劲儿。那味道就如同品一味浓郁的咖啡，只有尝过的人才知晓其中的韵味。
　　我们迅速领完军装腰带军壶等军训装备后，紧接着就是安顿宿舍。在安排寝室的时候，刚进去我一脸茫然，看着一个二十几张上下铺的大宿舍，我顿时不知所措。教官非常严厉的说，给我们半个小时安顿，半小时后立马操场集*合，迟到的五十个俯卧撑。这时赖郡突然抓起搭了我的肩膀问“朝圻，你想睡哪，上铺还是下铺？”（注释：军训时住的是大通铺，全班三十八个男生都在这一间，有2-3张床位是连着绑在一起的，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上铺还是下铺，旁边都有可能会挨着其他同学。）“我都可以吧。”我被班里这位生面孔给问住了。“那我们就一起都睡上铺得了。”赖郡一边帮我提上行李一边说。军训的第一二天晚上我们总是睡不着，也不知道是陌生环境的原因，还是每天的训练太累以至于总是无法躺下去就入睡，偶尔会坐到宿舍门口聊天，谈着有什么爱好，以前哪个高中的，慢慢地赖郡便成了我在这所新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每天排队洗澡的时候，我们也都是给对方挡着这仅有半人高的围墙（注释；在军训基地洗澡的地方像极了东北的大澡堂，但又不同的是我们七八个水龙头就有一堵小矮墙，更像是以前的猪圈改造而成的。这环境对于我们比较腼腆的又还处于身体发育期的南方人来说，属实太不适应了。也是及其别扭的体验。）军训的第二天晚上我记得是下起了大暴雨，赖郡让我陪着他到楼下说是他父亲给他拿了些干净的打底衣裳可以换洗。那时我还疑惑为什么他父亲可以陪同来到军事基地。等到了后来开始我们正式的高中生活时，我才知道他父亲原来是我们学校也是我们年级的主任，还兼二级部的化学老师。这给我后面高中三年闹得违规违*纪最终得以从宽处理起到了重大的铺垫。走到楼下，他父亲提了一大袋水果饼干嘱咐赖郡要把湿透的衣服换洗下来，随之他看了看我湿透了的刘海问：“你叫什么？也得赶紧去换洗，不然感冒了。”“叔叔你好，我叫朝圻。好，知道了。”我们打着伞急匆匆地回到了宿舍。
　　在军训期间，我与赖郡的关系可谓是形影随同，训练，食堂打饭，排队洗澡，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在训练中磕破了下巴，晚上归队时他比我还着急地拽着我去了医务室上药。就这样我们的关系越走越近。有人形容军训短暂，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有人形容军训漫长，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有人形容军训艰难，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有人形容军训辛苦，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也有人说军训壮阔，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军训着实是校园生活中另一种别意地吃苦体验。在军训的第五天晚上，也是军事基地的最后一个晚上，那天晚上很凉爽，秋风透过窗户吹到了我们的寝室，又因为军训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军被是否叠放整齐似豆腐块一般方方正正，我们大多数同学都为了不被教官训斥，也可以偷得多睡一会的时间，所以晚上睡觉都会不盖被子，我便是其中之一。我已记不清那天晚上半夜我是被秋风吹得冷醒的还是被赖郡压醒的，我只隐约记得大半夜赖郡突然一个翻身就抱在我身上了。我及其敏感地推开了他压在我身上的手脚，这要是换做别人可能会觉得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兄弟情罢了，即便我自己是同性恋，但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很抵触自己为什么就偏偏是我，所以我对男生也会格外抵触。但是那天晚上太累了，我只记得推开了第一次，第二次他再抱过来的时候，我只是眼睛疲劳地睁开了一下，似乎隐约间也看到赖郡上扬的嘴角，我也顾不得多想，只管进入熟睡阶段了。到了隔天睡醒了我们如同往常一样一起去洗漱刷牙都忘了昨晚抱着睡觉这回事了，我也不好意思自恋到去问赖郡为什么昨晚非得抱着我睡这种低情商问题，万一人家只是单纯地睡醒不好呢。那天我们照样晨练跑步，但好像是因为最后一天军训了，同学们在跑步的时候都有说有笑，都在期待着回去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了，教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有过严地管我们的队列队形。知道军训是一块圣地，可以净化人的心灵；知道军训是一个可以沸腾人血液的大熔炉，是锻造场，更是地狱，与我而言却是那种让人去了还想去的地狱。结束了晨练，如往常般蹲在食堂门口，各连队拉战歌，这次是格外地响亮。繁苦的训练被拉歌的欢快豪情中冲刷地一干二净，这也许是这数日来最轻松的时刻了。最后我们回到寝室匆匆收拾了行李，下操场最后的集合与教官们潦草告别。有序地回到学校，正式踏入了我们的高中生活。
　　好巧不巧，我和赖郡在学校的住宿安排上竟然又是同一个宿舍，后来在赖郡的言语中才知道这是他恳求了他父亲调换过的。学校的宿舍就是八人一间四张上下床，没有像大通铺一样紧挨着了。高一的住宿生活基本与赖郡形影不离地度过。我们虽说课间时间很短暂，但我还是从很多细节上开始怀疑赖郡也是同性恋。比较明显地体现是，我们下午通常放了学到晚自修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我们需要安排自己的洗漱，并且那时候的衣服需要自己手洗，在宿舍完成了自己的洗漱后就得刻不容缓地跑去食堂吃晚饭，这也是我后来不再住校的原因，时间被学校安排地太紧迫了，当然这对于不是很自律的学生是起到非常好的养成有时间观念的作用。在夏秋季节并且是南方天气一年四季冷的时间没一两个月，所以很多次洗澡完我们不会立即就穿上衣服，一般都是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和两三宿友在阳台上搓洗衣服，但每次只要赖郡洗完澡出来看见我光着膀子在阳台洗衣服，他也会光着膀子出来从后面贴着我的身体抱上来，只要我没来得及抵触他就会一直抱着，偶尔还会开着玩笑做出男女间那种不雅的行为。虽然我内心是极其抵触反感的，但表面上连其他宿友都知道我们平常关系好玩得来而已，连他们都没有把这行为当做不正常的行为，我又怎好在言语上说什么。
　　即便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一个大男孩居然喜欢的也是男孩，也会对个别男生会产生好感的时候，我就一直十分避讳这个念头，甚至至始至终我都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这一性取向，虽然这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事实，但又能如何呢，我只能生活上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专注学习与其他体育爱好，从而压制自己的情感念想。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荒唐，当初我能够独善其身只不过是还没遇见那个会乱了我四季，惊艳了我青春岁月的人出现而已，我也是一普普通通的俗人又恰逢在青春情感的萌发期，又如何能够做到将红颜拒之门外，让自己没有七情六欲呢。
　　所以生活上我是一个比直男还要直的形象体现在我的校园生活里，也压根没有人会怀疑会是猜测我是不是同性恋。更何况高一的时期有幸得一女同学爱慕于我，这无疑是最有说服力也是最有效的屏障。课堂上我会与前桌萧婷互答解疑，课间也会彼此嘘寒问暖，所以在许多同学的谈论中，我与萧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情侣关系。因此赖郡在宿舍对我有多亲密的举止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性取向问题。但反而这却让我对赖郡的猜疑愈发肯定。并且在接下来的行为上也得以验证。
　　就在一天的午休间，我们都各自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看书，有的宿友会趁着半个多小时时间用宿舍电话跟家里打个电话唠唠校园生活的日常，而我就如同往常般靠在床上架着自己的枕头，翘着二郎腿在看书，这时赖郡从食堂吃饭回来，开了宿舍门直奔我穿上钻，还猛地亲了一下我的脚，这时我眼睛惊讶得瞪得比铜铃还大，并且我的深情也已经严肃起来了，赖郡却还漫不经心笑嘻嘻地说：“朝圻，你要是同性恋，你在同性恋这个圈子肯定会很受喜欢的，就凭你这种长相跟身材……”我心里顿时有了答案，因为如果赖郡不是这类人，这不可能会对这个圈子的审美这么了解。我没等他说完，板着脸皱起眉说“拜托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我真的很反感，也接受不了你这样。”这时几个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宿友突然都闻声眼神投到我们这里来，问“怎么了？”虽说我这么过激的回答不是歧视赖郡的意思，只是即便我自己也是同性恋，我也有我自己喜欢的类型也有我自己的审美，更何况我自己都还在抵触自己是同性恋这一事实呢。怎么可能会对赖郡产生好感呢。赖郡也从我的神情里将自己的一脸笑意瞬间耷拉着个脸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就开个玩笑，不好意思。”
　　那天下午我们上体育课解散时，我与萧婷坐在操场上谈笑风生，我一个回头突然看见赖郡也在看着我们，从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失望。萧婷对我是有爱慕之意不假，但我自己一直对她都只是看成好朋友般的关系，顶多也就是蓝颜知己吧。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并没有明面上拒绝萧婷的爱慕之意，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性取向这回事，虽然说现在都是21世纪了，网络间，年轻人的谈话间都发表着恋爱自由，说着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且性别只是用来区分厕所的而不是用来束缚爱情的言论。更有像柴静，秦岚等具有影响力的社会公众人物表态：“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只不过在我们的文化里，把生育当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偏见当原则，这对同性恋真的太不公平了。”即便我内心很欣慰有这样的人能够替同性恋这个群体发声，但我依然选择了沉默甚至不认可自己。并不是我懦弱，而是我没有办法做到自私，虽然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且仅有一次，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但我真的没办法做到如此，我的家庭是一个潮汕的大家庭，父辈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个个都盼着生男孩子能为家族开枝散叶，光宗耀祖。更何况我身处这个文化底蕴与封建思想并重的潮汕地区。我选择了承认并且走上了那条属于自己的幸福道路。那我要弃父母于不顾吗？他们会被亲戚朋友私底下指着梁脊骨骂他们生了个变天，生了个同性恋的儿子吗？所以即便我可以做到独善其身，那我的父母怎么办。因此这辈子我即便成不了家，也不会承认或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这一事实，我宁可苦了自己这辈子无妻无儿，也不愿一直以我们孩子为荣的父母蒙上了社会的误解与谩骂。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刻意与萧婷走得格外亲近的原因，但我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耽误人家的情感，我时常私底下跟她说我们真的成为好朋友更合适，我无心谈性说爱，高中要以学业为重。当然，与赖郡的关系上，他大概是知道我猜测到了他的性取向，自从上次之后，我们俩就渐行渐远了，他也怕我将他的性取向传出去，换位思考我自己都如此小心翼翼了，人家也不希望别人在他自己还没做好充分对外公开的准备前，就让他人知道了属于自己内心自卑又忐忑的秘密吧。所以直至高二分班后，我们俩从无话不谈变成了现在他遇见我都避开走的陌生人。大概就是爱情上所说的做不成情侣，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的吧。此后我也不知道是赖郡故意躲着我，还是压根没在偌大的校园里碰到他，反正就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视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