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锁命》立冬潜

13、爱人

　　楚修免走走停停正无路可去，忽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去青丘。
　　这想法出现的毫无厘头，但又好像是已经憋了很久，找到时机便在脑中惊然炸开。而且逐渐强烈，甚至有种迫不及待之感。
　　真是见了鬼了？
　　其实他如今的处境，青丘确实是个好去处。毕竟青丘避世已久，久居深林，也不认识什么羽族三皇子。若是能隐姓埋名，或许能一世顺遂，做个普通人。
　　他一边疑惑，一边径直向青丘赶去，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刚到青丘境内，还真让他碰到了一桩紧迫事。
　　这是他第一次来青丘，对其地形一无所知，不知不觉在一片山谷里迷了路。
　　他着实想不通，作为鸟类 ，还是皇族，他自认方向感极好。而且虽然这是早晨，天气也不是那么明朗，可这山谷并非雾气弥漫。
　　相反，这山谷里透着诡异的清明，他甚至不用张开翅膀借着高度的优势俯瞰群山，就能将远处的山里的羊肠小道看个一清二楚。
　　不对劲，这山谷肯定有问题！楚修免暗暗想着，提前做着防备。
　　忽地，他似乎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楚修免自小与修行之路无缘，但是酷爱看书，也翻阅过一些古籍。其中就讲过上修界的一些历史。
　　若没猜错，这地方叫荆棘谷，也叫迷幻之境。
　　他瞬间就后悔了。
　　直觉这东西果然不可信。
　　要是早想起书上那一段，他就不会冒这个险。可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有些事情不到生死攸关之际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仿佛一切都有预谋，都是必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干预甚至主导这一切，三界生灵往往都是如此，谁也逃不了。
　　“荆棘谷里满荆棘 ，迷幻谷里悟人生”，书里就是这样说的，不过楚修免一直觉得这是编撰书籍之人马虎生错，写了别字。
　　怎么会是“悟” 呢？明明“无人生”似乎才能起到震慑之用，以警醒后世。
　　正因如此，他对这一整段的描写都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楚修免背后发凉，微微打了寒噤 。他向来不许别人说他胆子小，平时也把自己装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为那是在熟人面前。
　　可现在不一样了，身边没了楚溪，整个青丘也无人认识自己。他终于可以放下包袱了。
　　他是真的害怕。
　　除了尊贵的身份之外，他甚至不如一个最低阶的小妖。身上没有法力，一旦出手，那便是鸡蛋往石头上碰，落得一个自己粉身碎骨，对手岿然不动的下场。
　　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
　　楚修免转身，正打算原路返回。他忽然耳根一动，顿住了脚步。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好……
　　楚修免不再多做停留，拔腿就跑，但还来不及张开翅膀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随即，密密麻麻的刺痛猛地自脚下袭来，他半个身子都麻了，再挣扎不得，挣脱不了。
　　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伸手不见五之地。他感觉自己有些冷，刚想以手撑地坐起，却忽然猛地惊挺起来。这地上湿漉漉的，仔细一嗅似乎还有些血腥味。
　　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慢慢站起身，一小寸一小寸地挪动步子，生怕惊动什么东西。
　　许久之后，他终于摸到了墙壁之类的东西。
　　那上面坑坑洼洼的，似乎找不到哪怕拇指那么大小的一处平滑之地。
　　这是……文字？
　　此时此刻，强烈的好奇心似乎已经压下来胸腔里的满腹恐惧。他静下心来，沿着纹路慢慢摸索，心跳越来越快。
　　文字一个一个敲在他的心上：“求你帮我，我想去见我的爱人……”
　　那细细索索的响动又开始了，像是有无数毒舌正吐着蛇信子向四面八方赶来。
　　楚修免惊出了一身冷汗，匆忙转身，却眼不是物，只能任由那声音越来越近。
　　忽然，响动停止，周围亮起来。楚修免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地方呆了多久，此时乍现天光，他的眼睛表示极度的不舒服，眨了几下还是闭起了。半晌之后才透过眼缝试探着向外看，然后缓缓睁开，被地上的东西吓得瞳孔一缩。
　　那地上的东西似蛇非蛇，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树藤，上面还有零星树叶，可是仔细一瞧，那藤是有“头”的，且像极了蛇类，甚至还有蛇信子。
　　“蛇群们”没再往前，但也并不打算放过楚修免，因为他们依旧用黑豆般的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随时准备扑过来。
　　僵持许久，楚修免默默将周围环境映入眼帘。
　　这居然是个树洞，唯一的光亮是从他正对面的那一个巴掌大的洞里透过来的。那光正正地射在他身上，不算强烈，但刚才确实刺眼。
　　忽然，地上的蛇藤迅速退去，争先恐后地从那小洞的方向涌去，周围倏尔一黑。等再亮起来时，蛇藤已经彻底没了踪迹，楚修免的身前站了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头戴木簪，簪上雕着一只小狐狸。眉目清秀异常，不染纤尘，仿佛跟上修界的妖怪没有丝毫关系，甚至比那天界的神仙还像神仙。
　　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东西是她养的？
　　楚修免心中的无数疑问在对方开口时跑了个干净。
　　“你是何人？缘何擅闯境内？”女子的眉目在说话间变得凌厉，就像那把手中凭空多出的宝剑在周围划开的冷冽剑气。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妖，走投无路才来投奔青丘的。你一探便知，我天生不适合修行，灵力低微，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若非听闻青丘乃避世之地，远离各界纷扰，我岂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处任人宰割？”楚修免面色冷静地辩解着，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可是早已胸如擂鼓。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多余动作。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置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半晌后，楚修免感觉自己受了一掌，生生撞到了背后只离着一步远的“墙壁上”，待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口中已经涌起了一股腥甜。
　　完了，今天不回真折在这了吧！
　　楚修免想着，却听那声音再次响起来：“走，我带你去见国主。”
　　一时间，楚修免竟然有点受宠若惊。他愣愣地爬起来，就见那女子灵剑一劈，那树洞立马显出了出口。
　　楚修免跟在女子身后走出洞穴前，眯起眼睛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块地方，却看不出什么字迹，只有一些凌乱的剑痕。一层叠着一层，无规律可循。
　　难道是幻觉？
　　他捂着胸口跟上去：“这位姐姐，所以你刚才是在试探我？”
　　姐姐不答，楚修免也不想添麻烦，没再说话。
　　想来这女子修为颇深，只需放出一点儿灵力稍稍一探，便可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灵力低微。
　　她到底探没探，楚修免不清楚。
　　可他明白，谁都不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心慈手软。出了那一掌，既可以探探虚实，又可以降低对她的威胁。
　　好在终于可以顺利进青丘，暂时避过王母和萧沐风的耳目，命算是保住了。
　　楚修免心里想着事情，步子不自觉地变慢，渐渐就落了好大一截。他提脚赶上去，却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立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他。
　　快到身后之时，一柄利剑猛地向他横扫开来。
　　楚修免瞪大了眼睛，上身向后靠，因为脚步跟不上身子而差点仰躺下去，堪堪躲过一劫。
　　怎会如此？出尔反尔？
　　他连懵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剑影一道接着一道袭来，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
　　那剑芒愈发凌厉，刀刀致命。
　　不得已，他只得聚起灵力奋力一搏。
　　这一次周身灵力再没了滞塞之感，他奇迹般地施展了全部灵力，不光挡住了对方的正面一击，甚至还将对方逼得后退。
　　女子以剑撑地，抬眸的一瞬间，楚修免在他眼中发现了震惊。
　　这不奇怪，因为楚修免自己也非常震惊，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奇怪的是这女子双目赤红，一副怨气极重的模样，和刚才谪仙般的人物判若两人。
　　所幸女子并没有选择继续攻击，而是闭上了一双血目，使劲地摇着头，最后更是扔了剑，抱着头痛苦不堪。
　　楚修免感到不妙，这分明是入魔之兆。可是怎会如此突然？明明就在刚才还好好的。他犹豫着收起了灵力，轻声开口：“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迟迟没有回音，楚修免一边安抚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
　　这女子似乎陷入了什么十分痛苦的情景里，怎么都醒不过来。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散乱，那只雕着小狐狸的木簪滑落在地。
　　楚修免将木簪捡起握在手中，正打算仔细瞧瞧。那女子却疯了似的扑过来，一把抢走了簪子，宝贝似的护在心口，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楚修免听不清，只是问道：“你醒啦？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女子只是摇头不说话。
　　楚修免：“我扶你起来？”
　　女子半晌后点了点头，借着力站起来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修免。那眼神没有恶意，只是怀疑。
　　“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