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撞见我在街头哭》斑筠

3、第 3 章

　　穆靖国是不可能来参加她的家长会的，他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

　　至于为什么不回家，她都不愿再回忆。

　　记忆当中那是除夕夜的前两天，穆靖国从国外飞回来，风尘仆仆。他习惯将带给穆筱筱的礼物放在公文包里，见女儿迎面走来，便随手将包递了过去。穆筱筱满心欢喜地接过，他毫无防备地默许她打开。

　　之后所有的不幸便是在那一刻展露端倪的。

　　她想，生活在打击人这块儿，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穆筱筱宁愿自己从未打开过那个包，从未伸手接过，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时光倒流这一说。

　　她在包里不小心翻到了穆靖国和别的女人的合影。

　　那个女人看起来跟她妈妈差不多年纪，标准的鹅蛋脸，白白净净，特别漂亮，有气质。

　　照片中的女人搂着她爸爸，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姿态极为亲昵，一种即使她刻意宽慰自己，也无法用同事情谊来解释的亲昵。

　　看到照片，穆筱筱当时上扬的嘴角几乎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脑子仿佛要炸开，脸色极其难看。注意到她神情不对，穆靖国立马反应过来，忙走过来跟她解释是同事，让她不要多想。

　　穆筱筱也想相信他，可她分明注意到，在他解释的过程中，他的神态，有一瞬间的焦急。

　　那天晚上睡觉，穆筱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女人的脸，还有穆靖国满脸的惊慌无措，以及徒劳的解释，可她不能说。

　　她没有去盘问穆靖国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私下里也没去找过他们，并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想因为他们的存在，影响到萧淑华的生活。

　　萧淑华的身体不太好，常年被各种大病小病缠身，身形消瘦得厉害。而且她那么温柔善良，辞去自己的工作，一心只为她和家庭着想，每天洗衣、做饭、打点家中大小事情。她为了自己已经牺牲了太多，穆筱筱不能让她受到打击，所以她不能告诉妈妈。

　　因为章素贞的一席话，穆筱筱整节课都抿着唇，抿得嘴皮发白，剩下的课愣是一点儿都没往脑子里面过。

　　课本被捏成一团，皱皱巴巴的。同桌席梦正打开水瓶，准备往嘴里灌，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见她脸色不太好，忙问道：“你怎么了？”

　　穆筱筱摇摇头，说没事，她准备课后去找老师谈话。

　　晚自习下课铃响了好一会儿，穆筱筱才起身，往语文组办公室走。

　　他们学校各年级同一科目的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语文组办公室在12班旁边。

　　穆筱筱经过12班门前时，看到他们班门前围了好几个女生，手里揣着五颜六色的信封和礼盒，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干啥。最后似乎没找着人，个个都一脸遗憾地往回走。

　　穆筱筱绕过那群女生，在办公室门前喊了一声“报告”。

　　章素贞往门口瞥了眼，喊她进去。

　　穆筱筱不想多说，她肯定不能把家庭具体情况告诉班主任，只简单说明了一下，最后总结：“我爸爸来不了。”

　　章素贞从高一时就开始带她，清楚地记得穆筱筱填家庭信息的时候并没有填过单亲二字，但每每家长会来的都是她妈妈一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她还想试着劝劝看：“具体时间还没定呢，要不——”

　　“老师，他真来不了。”这会儿她连爸爸都不喊，直接用上“他”来指代了。

　　章素贞观察着穆筱筱的神色变化，满脸都写着明显的不情愿和不耐烦，语气强硬，她猜想学生和父亲的关系应该算不上太好，所以不打算通知他。章老师还打算说些什么：“老师觉得——”

　　“你怎么回事呢？刚还说自己即将拥有两对父母，走向人生的巅峰。这会儿又说没有一个人来的了了，你这话颠三倒四的，你自己说说像话吗？”隔壁办公桌的老师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像在教训一个爱开玩笑的孩子，让他正经点儿。

　　章素贞的话蓦地被打断，脸朝那边望过去。

　　穆筱筱也跟着朝那边看过去，认出是12班班主任。他面前站着的，正是那天送他回去的那个男生，仅仅只是一个侧面的轮廓，穆筱筱就认出了他，但她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的名字。

　　男生是真的很高，黑发直挺挺地立在脑门上，穆筱筱感觉他的脑袋比身后的立体空调还要高上不少。

　　他的一条腿直立，一条腿微微曲着，闲闲地倚在他们老师办公桌前，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似乎是感应到了背后炙热的目光，男生偏转过脑袋，将目光往这边扫来，在看到穆筱筱的那一刻，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唇。

　　穆筱筱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被窥探到心事似的，不自在地垂下脑袋，接着听男生开口，嘴里的话却是没个正形的：“老师您也说是将啊，这不还没谱嘛。要不等有谱了，我再喊他们一道儿过来？给我撑撑场子。”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很低沉，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正经，但他却能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

　　穆筱筱想，要是这些话是从她口中蹦出来的，章素贞怕不是要直接掀开窗子，把她从窗户上扔出去。

　　她也是蛮佩服这个男生的。

　　从他们的对话当中，能听出他来自单亲家庭，原生父母都将各自再婚，按理应该沮丧的，可男生却表现得一脸无所谓，毫不在乎似的，很开朗，很明媚。

　　而她呢，明明不是单亲家庭，却连一对儿父母都凑不齐，莫名地感到沮丧。

　　其实平时不提穆靖国，穆筱筱也可以表现得特别无所谓，就跟生活里有他没他都一样，但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不像他，说出来都坦坦荡荡的，站在那儿镇定自若，完全不害怕别人揭他伤疤。

　　果然人和人是没有办法比较的，心态与心态也是千差万别。

　　12班班主任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无语，好半天才气愤地开口：“撑什么场子，你当学校是开饭店呢？赶紧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吧，净瞎胡闹。”

　　那个男生立刻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亲爸在外地出差，我亲妈在国外，真来不了，要是下次他们回来，我再让他们单独找您吧。”

　　“行。”老师赶紧摆摆手，让他滚蛋。

　　等到男生走出办公室，那边彻底安静下来，章素贞才接着往下说：“老师呢也不知道你家的具体情况，你不说，我也不方便过问。如果将来有时间，我还是希望你的父母能一块儿过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需要跟学生家长好好聊聊你们的具体情况。”

　　穆筱筱心想，将来也不会一块儿过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嘴上却答应道：“好。”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穆筱筱担心被值班老师发现，赶紧往前几步，拐进一旁的厕所。

　　屏幕上弹出7、8条消息，均来自她的好友贾愉愉。

　　贾愉愉，因为愉字和偷字只有些微偏旁差异，江湖人称贾偷偷，是穆筱筱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穆筱筱觉得偷偷太难听，所以常常喊她甲鱼。

　　甲鱼从小学到初中都跟她在一个学校，到了高中，两人才分开，穆筱筱来了明怀，贾愉愉去了一中。真正算下来，两人也是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朋友了。

　　甲鱼：【新班级还适应吗？同学好相处吗？】

　　甲鱼：【上次你跟我说周考的事，我还没在意。没想到从下周起，我们一中也要开始了。】

　　甲鱼：【我感觉我要完蛋了，根本就没时间准备。】

　　甲鱼：【欸，你怎么不回消息呐？】

　　甲鱼：【哦，我忘了，你现在应该在上晚自习，没空搭理我，那等你空了再回我消息吧。】

　　穆筱筱的眼睛在屏幕上快速扫了两眼，手指戳在九宫格上，飞快地摁了几下——

　　白禾山少主：【我们学校周考过后要父母一块儿过来开家长会，我刚刚去找老师谈话了。】

　　贾愉愉看到手机弹出新消息，点开，看到这条内容，沉思了一会儿。

　　她略微知道些穆筱筱的家庭情况，知道她爸爸是名翻译，常年驻扎在海外，多年没有回国。她妈妈身体有些虚，家里大小事都是她妈妈一个人做主。更多的，穆筱筱没有提，她也就不清楚了。

　　甲鱼敲了敲键盘：【老师怎么说，你们家比较特殊，她应该能理解吧？】

　　白禾山少主：【并不能，她试图说服我，想让我爸爸也过来，但我没听，来不了就是来不了。而且是我参加高考，又不是父母参加，他们来一次家长会，我的成绩就能突飞猛进了吗？】

　　甲鱼：【是说，你们老师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穆筱筱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下一节晚自习快开始了，她赶紧给对方回过去：【不跟你聊了，要评英语卷子了，我得回教室去了。】

　　甲鱼：【行，以后聊。】

　　初秋的校园，褪去了夏末风情，少了烈日与蝉鸣，空气中泛着些微凉意。

　　穆筱筱今天只穿了件单薄的白体恤，从厕所出来，被夜间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胳膊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穆筱筱使劲搓了搓胳膊，迈步往楼梯口走，刚经过拐角，准备抬步向上走，面前突然凭空伸出一只胳膊，接着一面小镜子被愣生生地举到她跟前，明晃晃的。

　　厕所在三楼的拐角处，拐角处的灯坏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忽闪忽闪，爱亮不亮的，跟个摆设似的。

　　这块很安静，很隐蔽，只能依稀瞥见些微淡泊的月光，无人经过，灯光忽明忽暗的，让人瘆得慌。在那丁点儿月光照射下，加之周围气氛烘托，镜中的影像看起来异常恐怖。

　　忽然，还未来得及做足心理准备，头顶那个摆设玩意儿啪地一声炸开，不大不小的声音倏地响起，震得她心里直抽抽，整个世界没入一片黑暗当中，穆筱筱盯着镜中的自己感觉自己即将裂开。

　　接着，在她脑子还不清醒的状况下，听到镜子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照妖镜，枇杷精！”

　　穆筱筱当场石化在原地。

　　见对面半天没反应，男生收起镜子，从暗处走出来，双手交叠在胸前，垂眸打量她。他正面对着月光，借着月光，穆筱筱这才认出是他，内心一万句脏话即将破口而出，被她硬生生给忍下来了。

　　真TM有毒。

　　“怎么，真吓着啦？”男生的语调轻快，一副打趣意味。

　　穆筱筱一把推开他，冷笑了声，没好气道：“我是枇杷精，那你还是狐狸精嘞。”

　　他乐了：“哪有男生是狐狸精的？”

　　她有些无语：“那请问，哪有人莫名其妙举着面镜子叫人枇杷精的？还是在这种乌漆嘛黑的情况下，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

　　男生弯下身子，凑近看她：“真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