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瑟爱》十年成妖

5、第 5 章

　　S君沉溺往事，表情伤感。他欲言又止。
　　我急于听到下文，暧昧劝道，“你不必在意。这件事，我赞同你的做法。”
　　S君半醉，忽然目光炯炯。以奇异的视线注视我。
　　“你赞同？你并未听完下文就赞同？”
　　“你的手段，对比他人并不新鲜。我猜也能猜到十之七八。”
　　我侃侃而谈。
　　“你必定是利用他。或是骗取金钱，或是骗取感情。再或者人财兼收。目的达成后毫不留恋。最终你伤了他。”
　　S君目光中闪现一丝震惊。我暗自好笑。这样的故事，老土无比。晚八点档的煽情电视剧，部部都是如此纠缠。无非男男恋曲换作正常庸人情爱。S啊S，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我是知心知体的瓶子，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彼此。
　　“这世界上，再完美的爱情，要么终结于金钱，要么终结于时间。强韧的内在，怎么敌的过冷酷环境？”
　　我仿佛哲人，以自己半生的经历总结精华。“人性本就自私，不为自己而活，难道要为成全他人幸福牺牲？你的利用，并无可耻之处。”
　　身为利用人者，我赢得了胜利。被利用者的悲哀，我不想深思。善待自己的首要一条，便是不要被忏悔折磨。
　　这是抛弃良心者的痛快。
　　S君冷笑。他不屑。
　　我很有些忿忿。
　　我推心置腹，将经验安慰你，你却这般回应？难得我是你今夜唯一的听众。
　　“对自己的做法，我从未后悔。”
　　“哦，是我庸人自扰。那么，然后？”
　　“然后？……我只是想将这个故事说完……”
　　于是S继续他的故事。
　　我极力算计与肥波做朋友的好处。从每日三餐到未来前途，我把目光放的长远。
　　一旦下定决心，便誓达目的不肯罢手。这是我的优点之一。出手前必定多方考虑，制定完美计划，这是我的优点之二。优点之三，就是我绝不优柔寡断，临时手软。
　　只因他寂寞，我便有机可乘。我暗想，抛下小小诱饵，肥波定会如饥渴难耐的鱼一般咬上来。我操纵丝线，轻提慢拉，自然可将他掌握于指掌间。
　　一切只因他寂寞。
　　逼入绝境时，其实人人都有阴谋家的潜质。
　　只是手段还需巧妙无痕。
　　由“接近”变“亲近”，令对手放下警觉，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我毫不费力的做到了。初时对自己冠冕堂皇理由背后的居心很感到有些可耻。
　　我当时良心未泯，羞耻心作祟。
　　肥波给我送零食。水果和夹心饼干。柠檬口味。价格我不知，也不关心。过去我不稀罕他的施舍，现在却要利用这施舍做文章。
　　喂，我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和你做朋友的。
　　乘着宿舍里四下无人，我板着面孔这样对他说道。义正词严，好似正人君子。
　　肥波微微一楞，然后就笑了。他笑的很满足。
　　一个没有任何动机和居心的朋友。纯粹的朋友。如同柏拉图式的爱情，美妙动听，引人遐想。
　　真是可笑！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没有听过这句话么？
　　我把脸红放到他走后，供自己咬牙切齿的回味。在他面前，我是无欲的正人君子。
　　肥波的欣喜藏也藏不住，完全不知自己中计。
　　隔几日，他又送来零食。种类更加繁多，包装华丽，不少还是进口货。
　　一切尽在我的预料中。
　　享用着他的馈赠，在他眼前为他的赠予“困扰”，我不但形象光辉，还令他仅存的警觉渐渐撤防。
　　我要他同情我，但不是泛滥的怜悯，这样我才可显得自尊与骨气并存；我要他拿我当朋友，但不是泛泛之交，因为只有最“好”的朋友才能将他玩弄指间。
　　……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到男人间除了友情，原来也可以用爱情束缚。就是这一招漏算，事情尔后竟向着我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
　　我为成为肥波最“好“的“朋友”发奋努力。
　　生活是点滴积累，好感也是渐进而来的。要树立完美形象，光靠一点小事并不充分，还需多方并进，携手打造。我从政客与流行明星的成功秘诀中吸取经验。
　　家有爱宠之人都知道，与宠物融洽相处无非以下几点要决：一、给它吃好；二、使它开心。
　　自万物平等的角度而言，虏获一个人的好感，并无太大不同：一、物质使他/她满足；二、使他/她愉悦，BODY AND SOUL。要令成功几率提升，最好预先再树立光辉灿烂的无瑕形象，这是为第二点奠定基础。
　　现代人，满眼热闹，呼朋引伴，看似繁华。其实内心仍旧寂寞。人人都觉自己独一无二，而这世上不知为何恰恰就稀缺独具慧眼欣赏这样独一无二的自己的伯乐。
　　去欣赏他/她、赞美他/她、成就他/她、关心他/她。于恰当时刻，流露一丝恰倒好处的温柔，如一张神效的膏药替他/她呵护住隐隐做痛的心。他/她感觉温暖之时，便是我初看到成果的时刻。
　　任何人，只要手法正确，都免不了臣服于此招上。
　　牵涉进情感的诈骗大案，犯罪分子无一不是骗取好感的绝世高手。受害者中甚至有数十年才如梦初醒的。可见罪犯手段之高明。
　　关乎利益二字，不要说欺骗情感，什么手段其实都公平。物竞天择，谁都不想是被淘汰的那一个。如果“良知”大呼“卑鄙”之类的谴责台词，那就只有将“良知”扼杀。
　　受害者的哭声只好装作听不见。
　　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为自己，这也算过分？
　　你勿要怨我，是你不懂得这规则。如果懂得了，还犯下错误，只说明你修炼未到家，还需刻苦。
　　S君说到这里，眼角微挑来看我。他已跑题严重。不谈坎坷人生，倒与我讨论起社会心理学。还要发表个人观点，求我与他验证，发出共鸣。
　　我与他一类人，看法怎会不同？只是如此直白，未免有粗俗之嫌。我暗中将自己与他的关系重新估量，恰当定位后方觉心安。
　　互相利用并无不可。彼此欺骗也不为过。只是，你我都从未有扮演受害者的觉悟。若你敢损我一分利益，我们定然是连眼前的朋友也作不成了。只怕背后还要刀刃往来。
　　S君故事里的男主角，定然不如我俩强悍。否则，这故事要怎样凸显曲折婉转，令人唏嘘呢？——这唏嘘的，当然也只是S君自己而已。
　　他酒后倦怠，要在沙发上躺下，我坚决不允。因怕他舒服至睡着，害我不知下文而致下半夜失眠，损害健康，我坚决要求他坐着说完他的故事——并要注意举出具体事例，拒绝泛泛而谈。至于他的个人感想，可以最后集中抒发。
　　S君只得勉强支撑。
　　与肥波“愉快”的处了两个月——这愉快的只是他自己而已，我要压抑厌恶，还有什么可笑的良心谴责，扮演骨气铮铮的贫穷正人君子，过的并不轻松。
　　肥波请我去饭馆吃饭，我要“郑重”又“诚恳”的告诉他，菜点太多，浪费可耻。不如去学校食堂；肥波送来水票和澡票，我要先推辞，然后“勉强”收下。他喜欢看我自尊受伤的“高傲”模样，他觉得这是有骨气的体现。真是可笑！他和我一起去书店，买下我渴望的每一本书，然后再满足的由我“借”走。如此种种。
　　这样相处，这样他高高在上的，总是以赐恩者面目出现的相处，真叫我发狂呢。他对我越来越亲热，我却越来越无法抑制对他的仇恨。
　　肥波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他的好意是怎么想的。
　　我晓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使他并不指望我回报什么，我也必须做出姿态。因为，我是“君子”么！
　　肥波成绩相当一般。除了英文总是九十以上，其余功课都在及格线上徘徊。他经常向我借作业本，抄答案了事。那天，他一边抄，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反复嘟囔什么课程无聊。我就有了个想法。
　　我对他说，喂，你也不要总是抄，考试怎么办？有什么题目不会，我教你好了。
　　我用“君子”的嘴脸告诉他，抄管什么用，骗的是老师还是自己？考试一样不会，更糟糕的是没学到东西，对不起学费。以后走上工作岗位也是废物。
　　我认真的像个傻X。把老家中学老师的话，鹦鹉学舌一番转赠给他。
　　肥波试探问我，只要不会的，都可以拿来问你么？
　　我点头。又是轻蔑又是厌恶的看他手忙脚乱，搬出一堆课本来。
　　那个时候他是多高兴啊，心潮澎湃，因为忽然有了与我相处的借口高兴的心都要跳出来。他不曾想到我可是逼着自己做了这个决定的。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没有将“白痴”两个字脱口而出。
　　肥波出现的更加频繁。问完了教科书上的习题不够，更拿来参考书凑数。我还不知他是如此好学。反正我的爱好与作用就是解题而已。多学多练，才能早日成为祖国四化的建设者么。他妈的！
　　在肥波看来，我是想用辅导功课来和接受他的赠予这件事扯平。我可真有骨气，自尊心又很强，真是个值得敬佩的坚强“君子”呢。肥波他，最看中我这点。真他妈好笑！
　　能说出虚伪至极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有什么“我绝不接受没有付出的回报”之类冠冕堂皇的P话都不恶心自己，伪君子修炼就成功了一半。我的成绩是勉强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