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瑟爱》十年成妖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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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上班的第九个月零五天，我正式和男朋友分了手。
　　谈朋友分分合合，稀松平常。合心水的大家在一起饮凉水都快乐；FEELING过去，钢缆绑在一起，留住的也不过是身体。我很看的开，因为我明白这层道理，更何况是我引导形势，决绝的提出了分手。被甩的是他。
　　到了晚上，K哭哭啼啼的脸在脑海中已完全不留痕迹。我心情愉悦，打电话叫来S一聚。忘介绍，S君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大家曾在同一公司同一部门做同事，直至某天偶然在男厕里发觉共同爱好，一拍即合，连试探都省去。
　　两只二月产的瓶子，彼此熟悉如同照镜子，于是做了知心知体的好友——不是我爱吃窝边草，而是性乃人之本能。后来S君为了光明前途，毅然辞职，做起销售精英；以为会在公司拿终身成就奖金的我，也不禁跃跃欲试。因为没有S君的玲珑婉转，左右逢源，我只有另辟奚径。幸好天赐手掌重权的K，我拿出全身解数，弄的他欲生欲死，关关打通，节节顺畅，我如愿以偿，跳至新公司任产品经理。
　　九个月后，我在新公司里根基渐稳。上有可遮风避雨的总经理，下有为我监视风吹草动的职员，我正值春风得意。
　　而此时K君则因为经济问题，停职待查。
　　他满脸憔悴，在家中安慰完妻儿，偷偷转向我寻求安慰。我在借他关系买的廉价公寓里干了他最后一次，告诉他，我们断了吧。
　　一个比我年长十岁的男人，因为我这句话，瞬间哭的像女人。
　　他先是咬牙切齿问我，是不是因为他落拓了，没办法给我各种关照，所以就要甩破鞋一样丢开他。
　　我说，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是怕你的问题连累我，也不是算计你没办法给我好处。
　　他理所当然傻乎乎的追问，那是为什么？
　　于是，我顺势抛出酝酿良久的杀手锏，给他致命一击。我说，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换句话说，我不爱你了。
　　没有感觉了。这一句胜过所有花言巧语的理由，攻击力媲美核子弹。瞬间摧毁K所有希望。
　　K君当时张着嘴，看样子如同被雷击，行将晕倒。我作势扶住他。他的手凉如冰石。
　　到底是男人，K没用多少时间就清醒过来，一言不发，迅速收拾衣物离开我的公寓。我殷勤为他开门。
　　K离去的背影是佝偻的。人在中年，竟现出老态。这让快刀斩乱麻的我，不由心里一虚。
　　我似乎，太残忍了些。
　　但是转念一想，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宁让我负天下人，毋让天下人负我。社会人，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没有感觉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经不起琢磨，却无赖至极的理由，聪明的K也许已经看穿。但是，只要他不说，我不承认，那么我只是利用他这条罪名就无法成立，没有人可以谴责我！
　　我渐渐心安理得。第二天没有接到K的电话，心情愉快无比。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何苦互撕脸面？事情就这样平静收场，岂不皆大欢喜？
　　晚上八点半，雅座苦等的我接到S君电话，说要晚些见面。言语间有些吞吐，我说，你有事，改下次也行。他一口咬定，今天一定见面……你再等我一小时！说罢不容我反驳，匆匆掐了电话。
　　这一晚，我喝了五杯咖啡，用光附近三张桌上所有太古糖。我就是那种有SWEET TEETH嗜好的人，饮料不甜到可以当粘虫纸涂液是不喝的。
　　为了补偿餐厅损失，我叫来服务生，要了二客甜点，像女人一样品味起来。
　　强撑到十点十分，血糖已经高到足令我患糖尿病一样不举，S君总算出现。
　　他颇狼狈。西服虽然还算光鲜整洁，脸却不保完美形象。鼻青眼肿，下巴上贴着OK绷。
　　我大吃一惊。
　　S君放下简单的一件行李，要了杯红茶。
　　“今天正好来X城出差，算你运气好，没有预约就见到我了。”
　　他JUMP SHIP后，去了临近城市做销售部门经理。
　　大家都是经理，为何偏是我运气好见着了你，不是你运气好，碰巧我想见你？
　　我拿出在公司时一贯的冷笑，他是熟悉的，并不当真。
　　“很久不见了……你变宽了。”他这样恭维我。
　　我哑然失笑，“因为想再次发育，长出190公分的个子，我最近经常跳压面机。也许是压宽了吧。你倒是细了。”
　　“因为削尖了脑袋想钻么……公司竞争颇激烈。”
　　之后是长长的沉默。他今天似乎没有心情幽默。笑也是勉强的。
　　我等你1小时40分，不是为了见这样无趣的男人。
　　“这次来X城干什么？你们公司又准备欺骗善良市民？”
　　“是例行的回访……碰巧又接到你的电话……又升职了？K帮你弄的？”
　　果然两个瓶子都是互相了解的。他一眼看出我的得意，虽然只看穿一半。
　　“不是过的极舒服，或者极悲惨，你是不会想到我的。说吧。”
　　S的话没错。我的确从来只关心自己。但是这样说我，你也差不到哪去。我也看出你有心事。而且是倒霉的居多。否则，怎会变成这种模样？
　　话题忽然一转，“路上遇到车祸，幸好只是擦伤……”
　　真是会做戏。只怕自己的故事平淡无奇。送咖啡来的服务生好奇的一抹眼光，也能激发他的表演欲望。S君一句没头没尾，只交代了结果的话，留给服务生遐想的空间。
　　这个家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制造美好的幻觉，巧妙的保持距离，将自己吹的神乎其神。其实不过尔尔，就像他们公司的产品。
　　“我已经和他さようなら了。他前几个星期刚停职，经济问题！”
　　“你甩他？”
　　“那是当然。”
　　我骄傲的昂头。我和K的事，我甩他是我最大的骄傲。
　　“小心遭报应。”
　　我一愣，觉得骨头一麻，“你说什么？”
　　“小心遭报应。”S加重语气。不像讽刺，倒像过来人的告诫。“我说，小心遭报应。”
　　“我没失聪，你没必要说三遍！”
　　我顿时心情不爽。本以为这家伙会哈哈一笑，说，你小子心够狠。人家当初帮你空降到新公司的情分就这样算了？但是这家伙今天搞的像古寺高僧，竟对我说什么报应的鬼话。
　　S低头啜茶，我郁闷的在桌子下习惯性的把腿抖出固定频率。
　　气氛闷甚，与原计划背道而驰。餐厅音响师也来凑热闹。
　　一曲结束，转成一个男人深沉浑厚的嗓音。
　　“A time for us, someday day there will be , When chains are torn by courage born of love that’s free. A time when dreams so long denied can flourish as we unveil the love we now must hide……”
　　“OH SHIT！”
　　我忍不住粗口。S君神情迷糊的看我。
　　“ROMIO AND JULRET，SHIT！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做亡命鸳鸯！”
　　S君没有反应。脑袋似乎处于空白状态。我现在可以断定他今天百分百有问题。
　　但是这家伙似乎不打算说出来。我的好奇心被他搔的奇痒难熬。
　　“宾馆订好了？”
　　如此简单的问题，沉默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心不在焉。脑袋里在拼命想着某件我不知道的事。我不相信自己看不穿一个同类的心思，这简直就是对我智力的侮辱。
　　“……走的太急了，没有来的及订……手机也被砸了，幸亏记得你的号码，公用电话也……”
　　他察觉漏口，当即再度沉默。我不动声色，已有妙计在握。“我给你安排好了。”
　　我买了单，出门叫了TAXI，直接把他拖回我的公寓。
　　S君在车里是默默的，跟着我上楼也是默默的。我不清楚他是否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进了门，第一次看到我的房子，他一句赞美也没有。坐到沙发上继续发呆。
　　我倒了杯可乐，把一杯红酒连酒瓶放在他面前。看到他脸上疲态毕露。
　　酒后吐真言。我相信这句古话。
　　勿需我劝，S君已自动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醉解千愁。
　　一瓶红酒见底之后，他的嘴巴像一节老旧的火车头，开始缓缓发动。
　　“我爸上上个月死了。我妈是上个月走的。”
　　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突然间要我悲痛，我实在装不出。好在醉眼朦胧的S君辨不出。
　　“一个脑溢血，一个心脏病。一个都没有救过来……赚那么多钱也没把他们救过来……”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试图安慰。
　　“我知道！——我妈死之前，一直念叨我没能给她抱上孙子……”
　　“这种事，你一个人是急不来的……”
　　我又劝他。S君和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结婚。因为，他爱的是男人和权，我爱的是男人和钱。
　　“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谈女朋友，都是因为报应！有时候我想，我爸我妈死，也都是因为报应！”
　　S君的醉话让我一阵毛骨悚然。我不信鬼神，但是在这阴盛阳衰的夜里提到生死，不免冥冥感到些许畏惧。
　　“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
　　我说，你当我是算命的？猜不出，你说吧。
　　S君开始斜着眼睛看我。他问我知不知道郊区的一家疗养院。
　　我只记得那里有家精神病医院，倒不记得有那么一家疗养院。
　　“差不多。”S君这样回答。
　　我说，这可差远了。疗养院是有钱人疗养住的，精神病医院是疯子住的。看来你是醉糊涂了。
　　S君猛一拍沙发，叫，放屁！我说一样就一样！再说我醉，我就揍你！
　　我说，好好，你没醉。精神病医院就是疗养院。你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激动的S君露出一个惨笑，“去看我的报应了。”
　　我惊愕。他的口气忽然深沉。
　　他说，“你现在也许不信，但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就知道什么是报应了。只要做了错事，做了坏事，都会有报应的。”
　　这话我不爱听。
　　“就拿你和K这事来说，你甩他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这样做，以后就会有报应的。”
　　这话我更不爱听！
　　我说，S，你是不是最近电视剧看多了？说话这么肉麻！别和我说什么报应！我不信的！
　　说完，又觉得有些心虚，我补充说，要是真有报应，这世界上至少十分之七的人早该死翘翘了。什么倒卖枪支毒品的巨头，贩卖妇女儿童的国际人口贩子，一口气娶八十多个老婆，造成自己国家境内婚龄女子缺乏状况日益严重，青壮年男子大面积□□的中东酋长国国王……剩下十分之三不该得报应的，都是还不会说话，靠母乳喂养的BABY。就我做的这点事，既没有害人性命，也没有毁人地位，我甚至连一个巴掌都没有打过K，哪来的什么报应？我是因为对他没感觉才提出分手的！——我没给他落井下石还算是发善心了呢！
　　S摇头，对我的这种说法全盘否定。他的表情，高深难测，又带着种经历沧桑过来人的神秘，对我发出讽刺和感慨。
　　他又问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吗？
　　我想了想，回答，报应？
　　他收敛笑容，正色对我说，“被人揍的！”
　　我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