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伊哈娜

2、纱帘后的菜刀

　　剁骨刀在月光下起伏，刀背凝结的血珠折射着一张五十多岁女人的脸。

　　安琪的小脸焦急的观望，想要穿透墙壁，找出那个身影，她身着一身白衣在街道里穿梭着，身边都是四五层或两三层的小楼；她忽得在这个楼的阳台，或有突然在一个廊内追寻，楼梯上奔跑。
　　厨房瓷砖缝里钻出青灰色的霉丝，所有的橱柜把手都挂满褪色的红绸带。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她躺在纱帘后，正在午休。

　　她醒过来，看到纱帘，房间里有人。
　　她睡的时候明明就自己一个人，面前全是纱帘，她又似乎听到楼下泷泷和他发小们喝酒唠嗑的声音，咚咚咚，下了个木楼梯，笑声在别处着，她追到别处，跑到大街上，碰撞着一个又一个正常生活的人，面容平和的人。
　　她追到了黑夜，整个街道的楼里，人们都在把酒言欢，独独她站在街道上不理解，为何家都是空的，无灯的，而宴会场所，酒吧餐厅，群蛇缭绕缠绵。
　　纱帘里的女人又出现了，又是白天，房间里全是白色的纱帘，窗户是开的，风吹纱动，飘逸沁爽，案板上的鱼突然甩尾跃起，鳃盖开合间漏出泷泷的脸，甩到一个帘子上，吓得她不敢张口。她去寻找，是谁闯进了家里。
　　“谁？你是谁？”

　　急救室的顶灯在安琪视网膜上烙下青白印记，她数着天花板的裂纹，耳边是胎心监护仪漫长的嗡鸣。泷泷攥着化验单站在帘子外，指节泛着和纸张相同的惨白，袖口沾着未擦净的血渍——那是他抱着她冲进急诊室时，从她睡裙下摆蹭到的。

　　泷泷正跪在地板上组装婴儿床，松木香气混着雨腥在屋里漂浮，她的小腹突然抽痛如刀绞，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蜿蜒成河，侵染着她的白色衣裙。

　　手术室外，岳父的质问‘你别这样，泷泷不开心’只是一句话如利刃劈开寂静，将传统观念和溺爱化作尖刺；走廊尽头，岳母颤抖的手抚过儿子发顶，生怕他将房子闹个稀巴烂。
　　“妈？谁在哪里？”
　　又是一片片的纱帘，有一个床变得清晰起来；有个柜子正好挡住了模模糊糊起来找人的安琪。
　　‘妈，是你搬的吗？’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没问出来，为什么你老是搬我的家具？从小到大我的家人从来不动我的东西，我的就是我的，别人没有侵扰过。

　　近日好多次她因为泷泷的母亲扔了她种的花花草草，搬动她正在用的，或正在写作的书籍和物品，她的脑神经像突然断掉了一样，忘记自己正在写什么了。

　　她因为这个跟泷泷提了好几次，但他却说那是他妈妈，她爱怎样就怎样。每次她说这个时，她脑海里就放映起在她住的城市举办婚礼当天夜里，随着喝多的泷泷到酒店的场景。

　　电梯里他东倒西歪，她带着愤怒，她愤怒是因为一个自称他发小的女人，给她敬酒‘我跟泷泷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青梅竹马’。

　　到了酒店门口，他敲门，他母亲和父亲双双开门，他就直接东倒西歪躺在了床上，两张单人床，四个人一间屋，安琪躺在靠墙床的最角落位置，半条腿踩在地上，躺着看手机，缓解尴尬。
　　泷泷很快就睡着了，嘟嘟囔囔一个翻身，他父母同时拿着两个枕头，一左一右接掉下床的儿子，那个儿子也确实不消停，一会儿摔左边一会儿摔右边，很是奇葩的一幕，永远印在了安琪的脑海里。从小顶天立地，十四五岁就开始自己赚钱养自己的女孩，脑海里怎能容得下这一幕？她无语的起身要离开，他母亲挡在了面前，让就睡在那里，这叫一个憋屈，二话没有，她开门离去。等她打车到家，他母亲却提前到家了，这叫她更是憋屈。

　　梦里环着梦，最后惊醒的一幕，是她终于跟纱帘后带刀的女人吵起来了，菜刀飞舞，木柜挡道，一切有着让人窒息的情绪，为了什么而如此梦魇，她很难解释。

　　清醒的她，在雨天开车要去单位的路途中，录音记录，想要写下这场梦的瞬间。
　　‘抑郁也好，恐惧也好，不要一味的给自己的怯懦上一层保护罩。是我们要去经历历练，是我们每一天都要踏出房间，不要为自己的懒惰加上一个代名词。每个人都是需要跟这个社会有勾连，每个人都要去付出一些，而不是一味的自私，为了自己自己怎样。如果一味的都是自私的，那么我们是会痛的少一点点，但是我们会被孤独填满。所以做人要做一个热烈的人，有生命力去感知每一天，去踏风踏浪，去走遍海角天涯，去敢闯敢拼。’ 讲话人1 - 1:17 为什么？这就是你活着的能量。你能量是要每一天去感触，每一天去触碰。每一天所遇到的所有的东西。都不是重复的，都会给你力量。你不要把自己归为于一种单一的乏味的重复的一种模式当中，每一天其实并不重复。是我们自己的思想，把自己囚禁在了一定的自我认知当中。其实我们每一天的重复也好，每一天感受风，感受自然，感受很多的东西，它其实都是有其疗愈作用，有其美好。是我们要去打开感观感受这个世界的美丽，微珠凝结拍打在车窗的雨水，每一种清润，每一次交流去接纳你的各种小心思，去接受别人的各种小心计，这都是生活当中的。 讲话人1 - 2:52 必然存在的东西，不要去质疑人性，人性是本善的，但是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而做？他自然有他的目的，他有他的行动轨迹，他有他的行动线在驱使着他会做出这一系列的。并不是说他每天都是恶的，或者是每天都是善的一切。都不是固定的、死板的，所以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但是纷繁复杂当中，一切都冒着绿芽，一切都是有着无限的可能。那个绿芽会成为一株株大树，茂密的大树。所以让一切皆有可能，不要自己去禁顾自己的思想。

　　按下暂停键的安琪，大脑似乎自己都很错愕，不是很舒适，有些沉重，不知是一场梦的缠绕让她有脑雾感，怎得就现实的的自己还挺清醒，甚至有些哲思，而那个梦里被困的少女，被血色浸红白衣的无助女子是什么？没有面具真实的安琪？躲在梦里释放的自己，还是被过去囚禁到梦里的女人，哪个是真实的？如何分裂出如此不同的两种人格，一张口，已暂停，她把自己打懵了。

　　安琪愿意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那里纷繁复杂又哲思缭绕，那里可以将自己一直处在工作的氛围中，深挖深挖深挖，而现实她总是敷敷衍衍，只有到了工作的地方，她锋芒毕露，披荆斩棘，逻辑条理清晰，生活中她迷迷瞪瞪晕晕乎乎。她知道她被近两年的现实打懵了，所以将自己伪装某个角落，发呆，她无力应付现实的蹉跎，婚姻的真相。她曾经觉得自己可以叱咤风云，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过如此，她迅速的衰败下去，迅速的要陨落了。

　　梦里梦外她把自己的现实迷瞪成梦，把自己泡在一个一个美剧里，她计划就这么迷迷瞪瞪稀里糊涂跟着纷繁复杂的美剧合并她的精神，逃离那稀里糊涂不知现实还是迷瞪的梦的日子。
　　如屎壳郎推着巨大的现实物体，前行。她想放下一切装死，精神游离享受在另一个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