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及池鱼》悄悄飘飘风

19、回敬

　　万家灯火，千里通明。
　　翟修远颇为感慨地说:“我少时曾在外求学，游走于南国风光，见识过北国大雪，品尝过月塘秋鱼，想来也有十几年，到头来还是觉得家乡最好。”
　　他们豁出性命来保卫的，只是这样一个灯火阑珊的家乡。
　　这也是他们最真诚最质朴的本愿。
　　翟修远笑着抿了一口茶:“听闻明日你要回京，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请讲。”
　　“犬子翟无砚，我想请你把他带回京城。”
　　顾泱不明所以。
　　“我在此处树敌太多，仇家对我恨之入骨，好在小女已经嫁人，与夫家一同搬到了远方，只剩下无砚，思来想去，把他送去天子脚下，也少一分危险。”
　　“我恐怕在京城待不了多久，没办法时时关照他。”
　　“无砚从小就混在军中生活，他可以跟着你，只要一年往家里来一封信就好。”
　　顾泱道:“我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五岁，也好有个伴。”
　　翟修远饮尽杯中的酒，送别顾泱。

　　翟无砚的眉眼跟顾泱有几分相似，性格也如出一辙的犟。
　　翟无砚在原地站定，沉默地看着顾泱。
　　顾泱转头对李淼说:“去牵我的马。”
　　李淼犹豫着小声说:“公子，您之前吩咐的，让百鸿拉着李公子去穹川，现在估计还在路上。”
　　是了，赤那说想回家，顾泱就安排百鸿送他去了穹川，那是他生长的地方。
　　穹川原是北国的疆土，后来宋妩征战四方，北国为了议和，把这块地方送给了南国。
　　顾泱重新看向翟无砚。
　　“顾——”翟无砚犹豫了。
　　“既然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你也不必再拘束，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顾泱翻身上马，，“如果不想跟着我，我可以送你去江南。”
　　翟无砚抿了抿唇，在李淼的帮助下上了马。
　　旅途漫漫，被群山环抱的道路绵延千里，只有扬起的黄沙昭示他们来过的痕迹。
　　翟修远说翟无砚在军中混迹，但这孩子连骑马都不会，李淼只能和他共乘一匹马。
　　沈鹤白回头看了一眼，暗暗担心翟无砚没办法适应。
　　顾泱勒住缰绳，一面调转马头，一面扬声道:“休整！”
　　温长卿扶着宋妩从马车上下来。
　　顾泱把干粮递给她:“师父，马上就——”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朝顾泱飞来，被李淼一剑挑开。
　　“何人！”
　　陈越昂拨开横在面前的树枝，走上前来。
　　“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泱曾在校场上见过陈越昂，但印象不深。
　　顾泱笑了一下，拔出李淼腰间的匕首，毫不客气地朝陈越昂甩去。
　　陈越昂没想到他来真的，闪身避过匕首，正欲反击，左手却被人制住，紧接着，长剑就抵在了他脖颈处，而剑上已经沾了血。
　　陈越昂的嚣张气焰一下子被压下去大半。
　　顾泱收回手，掸掸身上的灰。
　　陈越昂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被顾泱压了好几年，早就看不惯他，本想趁顾泱受伤来嘲讽他一番，给自己出口气，没想到他竟然恢复得这么快！还是说——他根本没受伤？
　　“陈公子，做人呢，要学会低调。”顾泱抹掉刀刃上的血迹，“我也并非想伤你，只不过刚刚有贼人袭击我的侍卫，我为了保护同行之人出手，把前来帮忙的陈公子当成了贼人，但顾某学艺不精，没收住力让陈公子受惊了，实在抱歉，回京我会向您当面赔礼。”
　　陈越昂:“？”
　　看顾泱的神情，陈越昂莫名觉得他不像乱说，仔细一想，当面赔礼意味着他会来陈府，自己偷袭他不成反被他弄伤的事情，这被主父知道会弄死自己的吧！
　　陈越昂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顾泱，刚想说什么，就被顾泱打断。
　　“道歉就不必，咱们就当没见过。”
　　“这才是我的。”顾泱收剑入鞘，有意无意露出腰间的匕首，又指向李淼，“你手里的那柄是他的。”
　　这明摆着是要陈越昂亲自把匕首还给李淼。
　　陈越昂忍了忍，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一步一顿走向李淼。
　　李淼:“？”
　　陈越昂把匕首递给李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失礼了。”
　　顾泱翘起唇角。
　　陈越昂几乎是逃一般离开这片地方，还隐约听见了笑声。
　　“好了。”顾泱抬手把欢呼压下去，“继续休息。”
　　长葛州里寻不到杨凡鱼，杨平安找人一打听，有人说去年有个杨姓女子被选中进了京城，杨平安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跟着顾泱进了京城。
　　顾泱在他身旁坐下。
　　杨平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张着嘴喊了声:“谢潘安。”
　　顾泱一愣，调侃道:“现在可以叫顾潘安了。”
　　沈鹤白给了他一脚:“脸呢。”
　　“李淼。”
　　李淼:“在。”
　　“去找我的脸。”
　　李淼:“？？？”
　　沈鹤白:“……”
　　温长卿静静站在一旁，宋妩突然出声:“这孩子很讨人喜欢。”
　　温长卿回神:“是。”
　　“他很有天分，不论做什么都很好，但偏偏走了这条不归路。”
　　温长卿心下一紧:“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不用叫我大人，随顾泱叫我师父便好。”宋妩笑起来，“你见过南国哪位将军落得个好下场？不是战死沙场，就是晚年疾病缠身，亦或是牺牲于朝堂的尔虞我诈当中。”
　　温长卿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那——”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自己只是以一个下属的身份待在顾泱身边，没资格过问他的决定，他的人生。
　　顾泱对所有人都很好，所以温长卿无法辨别自己是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而且，他并非自己这样的烂人，他以后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你看到你母亲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温长卿微笑着回答:“自然是开心的。”
　　宋妩若有所思。
　　“高兴么。”
　　陈越昂看见她会开心么。
　　大概是不会了，宋妩想，他厌恶自己还来不及。
　　一个穷酸的女人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就要代替一个背后势力强大的，能给予他无限权力的母亲，换谁都不会愿意的。
　　也罢，此次进京只为给二弟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