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唐朝》暮雨惊秋

23、第二十三回 秋狩（3）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我今日才算真正领略此诗中那番情境。
　　乐游原上，远远那一轮西沉的红日染遍了天地间的一切。秋风四起，草木枯荣，一切肃杀，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心中升腾起一股苍凉壮阔之意。
　　“嚓嚓”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转身一看，李愔牵着一匹枣红马，立在猎猎风中，衣袂飘飘。
　　见我转身看他，李愔嘴角牵动，道：“去你营帐找你，媚娘说你出来看落日了！”
　　我复看着远远落日，道：“这么漂亮的落日不看可惜了！”
　　李愔松了马缰，走上前与我并排站立。
　　我转脸诧异地看着他。他斜睨了我一眼，撇撇嘴道：“怎么，我也会欣赏美丽的东西的！”
　　我抿嘴轻笑，没有说话。
　　玉兔东升，星辉漫天，我们才慢慢回转。
　　李愔长啸一声，啸声在苍忙天地间回荡。远处的枣红马儿闻声迅疾地跑了过来。
　　李愔翻身上马，对我伸出手，道：“上马！”
　　我揶揄道：“你的马背上不是没有我的位置吗？”
　　李愔收回手，淡淡看了我一眼，道：“这么多废话，不上拉倒，那我先走了啊！”说完，李愔便策马而去了。
　　我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就这么走了，心中既懊恼又气愤。举目看看四周，没有一丝烟火，来时的路早已没了踪影，我心中不免有些害怕起来，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惊得我汗毛直竖。
　　“哼，臭小子，玩笑都开不起，哼！”我边走边暗暗咒骂着。
　　两只发着荧光的眼睛就在不远处，我脑中冒出了一个字---狼。冷汗不由得便冒了出来。
　　那双眼睛越来越近，我脑子中一片空白，只是闭着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李愔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睁开眼，就只见李愔正坐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原来那不是狼的眼睛，而是李愔的马。
　　“吓死我了，臭小子！”我大声嚷骂道。
　　“好了好了，呵呵呵，上马吧！”李愔止住了笑，“三哥不在，我的马背先借你坐坐！”
　　我白了他一眼，搭上他的手，坐到了马背上。
　　很快我们便回到了营地，见到暖暖的火光，我不由得舒了口气。
　　大漠上日夜温差十分大，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李愔随即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我身上。我抬眼诧异地看着他。
　　“把你冻坏了，我怎么向三哥交代！”李愔坏笑道，“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微微一笑，朝他道了别，便往我的营帐走去。

　　营帐中暖暖的亮光折射出来，两个人影印在帐布上。我心下疑惑，难道徐惠来了？
　　我走到帐边，刚想进去，却听到了李承乾的声音。
　　“长孙无忌真的在父皇这么说？！”
　　“嗯，他说东宫作风奢靡，支出过度，还说太子你荒诞不羁，与宫人扮成突厥人大肆玩乐！”媚娘的声音响起。
　　“哼，真是个好舅舅！”李承乾话语中满是怨恨。
　　“太子，我···”
　　“媚娘辛苦你了！”
　　帐上的人影渐渐走到了一块儿。
　　“太子，我是不是比江姐姐差多了？”媚娘声音呢喃暧昧。
　　“媚娘，你还怪我，上回驯马一事是我说得太重了！”李承乾话语满含歉意。
　　“不，太子，是媚娘没用，陛下确实更加喜欢江姐姐一点！”媚娘泛着丝丝甜蜜，“不过，我会努力的，为了太子，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好媚娘，你人比花娇，我怜惜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当初把你安置到御前也是迫不得已为之，等到大事已定的那天，我必给你一个名份！”李承乾话语似乎颇为坚决。
　　我暗暗心惊，原来媚娘竟是李承乾安排在李世民身边的耳目。
　　“勿念姑娘，你在做什么？”突然传来的男声吓了我一跳。
　　我借着亮光看清了来人，原来是迟子建。只见他身穿五色袍，脚蹬虎皮靴，显得十分俊朗。
　　“哦，没···没什么？”我回道。
　　“上回那件事儿谢谢你！”迟子建憨厚一笑。
　　“呵呵呵，没什么！”我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哦，只是路过，看到有人，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姑娘！”迟子建拱了拱手，“既然没事儿，那我先走了！”
　　送走了迟子建，我再看营帐，里面又只剩下一个身影了。
　　定了定心神，我迈步进了营帐。
　　“姐姐，饭菜我已经热过了，一块用吧！”媚娘脸上红晕未退，在灯火映衬下更加动人。
　　“嗯，好！”我没有说什么，笑了笑，坐了下来。

　　夜色如流水一般袭来，暗沉沉地令人透不过气来。

　　早早地我们便梳洗妥当，来到了御帐内。
　　李世民正在梳洗，杨妃正站在一旁。一见我们进来，杨妃朝我们点了点头。回了礼，我们匆匆便净手烹茶了。
　　“陛下，薛延陀真珠可汗乙失夷男率二子乙失大度和乙失突利前来觐见！”长孙无忌走到帐内，开言道。
　　“哦，他怎么来了？”李世民放下手中的青玉杯问道。
　　“他自称是来献贡的，不过···”长孙无忌没有说下去。
　　“嗯，不过什么？”
　　“他这次带来的贡品比往制少了许多，而且还带了近两万人的卫队，就驻扎在乐游原北！”长孙无忌顿了顿继续道，“依臣看来，薛延陀此番前来一是试探二为炫耀。”
　　“哼哼，乙失夷男自在颉利故地建立牙帐以来势力越来越大，近年来更是有强兵二十万，此人不可不防啊！”李世民面色沉静，褐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茫茫大漠，黄尘漫漫，蔼蔼彤云自天边压来。
　　马球场上，两边人马蓄势待发！
　　李世民接见过薛延陀乙失夷男后，便提议各自组队来场马球赛，乙失夷男欣然接受。
　　唐朝的骑士们皆是从百骑中挑选出来的，个个身穿白色窄袖袍、脚蹬黑靴、头戴幞头，一律左手执缰，右手执偃月形鞠杖。而薛延陀这边骑士则是一身突厥打扮，手持雕花鞠杖，个个跃跃欲试。
　　战鼓鸣响，场上顿时尘土飞扬。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下好奇。
　　场上激战正酣，李世民不时与一旁的乙失夷男说着什么。
　　突然，薛延陀这边一骑迅捷地抢过了球，左冲右突，只见马上之人鞠杖一挑，球便直射板上洞门，准确地落入了网兜中。
　　这一球进得实在漂亮，薛延陀部发出一阵叫好声。
　　李世民面不改色，问道：“夷男，此人是谁？”
　　乙失夷男面露得意之色，道：“回陛下，他是我的儿子乙失大度设！”
　　“哦，呵呵呵，不错，球技了得的啊！”李世民的脸上面色沉静，辨不出喜怒来。
　　“父皇，儿臣技痒，可否让儿臣上场！”李愔突然走到李世民面前，跪地请求道。
　　我有些诧异，瞪着瞧着李愔。李愔则抬眼朝我笑了笑。
　　“嗯···”李世民沉吟一会儿，道，“好吧，你去试试吧！”
　　我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偷偷地离了御前。
　　李愔正换好衣服准备上场，我一把拉住他，埋怨道：“你可有十分把握赢他？”
　　“呵呵呵，没有！”李愔笑着答道。
　　“那你逞什么能，如果赢不了，可是丢整个唐皇室的脸，你···”
　　“呵呵呵，骗你的！”李愔露出自信地笑容，“我岂不知其中利害关系，没有十足把握父皇也不会让我上场的，我李愔论文采和武略都不如其他皇子，但自信这马球还是无人能敌的，谁让我只知道玩呢！”
　　我依旧不是十分放心，嘱咐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李愔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上马进了球场。
　　李愔接过鞠杖，长啸一声，便投入了激烈的比赛中。
　　一番激烈地抢夺后，李愔稳稳控制住了球，此时乙失大度设，那位有着尖尖鹰钩鼻的碧眼男子横马拦在了李愔面前。
　　场上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番龙争虎斗。我亦紧张起来。
　　只见李愔篾然一笑，纵马直冲了过去，乙失大度设似乎没料到竟有人会直面冲将过来，微微一愣以后也纵马迎了上来。眼看就要两马相撞，场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瞪着双眼。我手心已经湿透。
　　眼看便要相撞，而李愔依旧一脸笑意，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对面的乙失大度设一下子便慌了神，使劲拉住了马缰，就在这时，李愔急速偏转马头，几乎是与乙失大度设擦肩而过，鞠杖一挑球稳稳地落入网兜。场上片刻安静之后，爆发出如雷的叫好声。
　　李愔骑马来到乙失大度面前，篾然一笑。
　　我暗暗松了口气，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想到李愔还真有两下子，倒是我白担心了。再看看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俨然很满意李愔刚才的表现。一旁的乙失夷男顿时没了刚才的得意，陪笑赞道：“大唐王子果然英勇不凡啊！”
　　这场马球最终已唐方获胜告终，李愔的功劳自然不可忽视。李世民将一把镀金鞠杖赐给了李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