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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找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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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浊气,咽不下吐不出。
李濯微停在叶芩门口,实心的橡木门上挂着粉色奶油胶美乐蒂的牌子,“芩芩”两个字是邢惜亲手捏的,于叶芩而言,她确实是个好母亲。
只是对于她来说,母亲到底还算不算她的母亲,她无话可说,也拾不起过往的记忆去哄骗自己。
记忆中,男人的眼眸是那么温暖,她咬了咬下唇,无声地绘出那个名字的口型。
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眸子动了动,她笑着叹气,别傻了,你这副样子真让人作呕。
耸耸肩,幽灵般的从走廊飘过,她脚步轻轻,望上去虚浮无力,却看不出拖泥带水的样子,她的目标本来也明确,径直走向二楼最接近东北侧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是整个家里最特别的存在,毕竟就连佣人的房间里都无一例外的装上了中央空调与电扇,而这儿,常驻嘉宾只有一个看不出年头的电扇,它在冬天还兼职“小太阳”。令濯微欣慰的则是这个房间不大,冬天短时间内可以暖下来;以及这房间的窗,几乎占领了一整面墙,在夏日吹对流风也没有特别难熬。
这间房间,还没有叶芩的衣柜大。
她扒拉几下头发,顺手关上了“摇头”的小太阳。
厚厚的窗帘遮住外面的风景,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按照惯例,邢惜会在两个钟头后光临这所“豪宅”,李濯微了解这一点,故而本来就没存有睡觉的心思,只揉搓着太阳穴,逼迫自己强撑睡意的汹涌。
不知等了多久,手边的书本被翻来覆去地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略带烦躁的将它们灌进书包,本该寒冷的冬也因为不宁的神思热了起来,李濯微背后很快附着了一层薄汗,呼出的空气也随着心烦意乱的主人不平稳起来。
大大的窗户处在暗色台灯的照射下为什么会映出一溜儿粉?
李濯微皱眉,长腿一迈,这才看清这庐山真面目,兴许是整理时掉下去的,她不以为意。
她没有选择将情书打开看,也没有选择扔掉。反倒是小心地锁在了老旧办公桌的夹层中,贴心地放了几个樟脑球,或许可以好好地保存下来。她的视线在厚厚的一沓情书上留恋一遍又一遍,之后,用力关上抽屉夹层,不作他想。
年少的喜欢怎么作数呢?他们的热烈呈现的不过是波动型曲线。
她是无底的深渊,错把烛火当星光,寂寥的只会是抱错幻想的人。她不曾成为,亦不愿成为那满地冷却的烛泪残渣。
这满满的抽屉不过是留给她幻想与动力——你看啊,即便快如烟花绽放,也曾有人去爱你,只是一瞬也无妨,希望就是一步一步延续的。
“我未能见到星光,可烛火亦不做假。”
时间是一分一秒地过去的,李濯微拉开厚厚的窗帘,无尽的夜色中,有一处灯塔在释放光明,亮眼的光柱不停地转动,一束一束,往返。
老旧的办公桌面明暗交迭,李濯微打开了窗,湿咸的海风灌了进来,她微微侧头,桌前的捕梦网伴着淡粉色贝壳风铃在风中摇晃。
她望呆了。
邢惜的脚步总是恰到好处地响起。
打碎了幻梦的少女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
脚步踢踢踏踏,一切收拾妥当,叶京也睡下后是母女俩为数不多的谈话时间。
邢惜象征性地敲敲门,进门后却是被一束光闪到眼睛她躲闪不及,用手蒙住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女儿背着光冲她微笑......
钟表的指针不会为人们停留,无论再怎么珍惜时光的人也不会受眷顾。凌晨一点的钟响起来了。李濯微转头看着母亲,事实上,她并没有笑,甚至一个确切的表情都没有,可她的母亲还是生气了。
窗户“bang”一声关上,窗帘也拉了起来,光线在房间慢慢消逝。
“一个乖女孩应当做什么,需要妈妈重复地告诉你吗?”
“这窗帘我有没有说过不可以打开?”
李濯微摇摇头,为母亲让出座椅的位置,放在身后的双手则是“不小心”按倒桌上的相片。
邢惜并不深究她的小动作,只是对她那一瞬间的鲁莽很不高兴。
“对不起,妈妈。”看眼色。
邢惜不会在深夜动怒,她蹙紧眉毛:“不要成为一个大家都讨厌的孩子。”
“我会做到最好的,我会改正的。”
邢惜睨她一眼,今天谈话的主题并不是这些,她啊,也无意拖延时间。
直切主题:“妈妈和叶叔叔在一起十三年了,你六岁的时候就跟叶叔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来,妈妈和叔叔从来也没有逼迫过你什么不是吗。”
邢惜等着女儿回答,而李濯微的回答从未让她失望过。
“是妈妈给了我生命,是叔叔给了我如今的生活。”几乎是瞬间,李濯微就知道邢惜的意思是什么,她睁大眼睛,回答着她的话,避重就轻。
去他.妈的十三年。濯微心中补充。
“那么......”邢惜拖长音调,抬眼望向女儿。
“我会报答叶叔叔。”才怪。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濯微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妈妈在在想什么吗?”
我已经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无可替代。李濯微咬紧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妈妈——”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邢惜冷笑。
“你可还想得起来在赵太太那里上课的内容了?需不需要巩固一下?”
李濯微想起了那个“豪门好媳妇速成班”,嘴角抽搐两下,这种丢人丢面的课程也就忽悠忽悠邢惜这只少脑子的野雉,旁人在背后嘲笑,她反倒以为是对她的赞扬。
“我一直听话的。”
“哦?妈妈不跟你兜圈子了,往后管你叶叔叔要叫爸爸,听见没?莫要让真正对你好的人寒了心!!”
“我,”李濯微深吸一口气,“我的父亲叫李玘。我只有一个爸爸。”
她忘了是不是心太过荒凉,如今是气都生不起来了。
怎么会有人要求别人去忘掉一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天大的笑话!”邢惜一愣,当这个消失了近乎十年的名字突然跳起来攻击她,她破大防,老脸通红,不堪的过往全都如画卷一般展开了。
“你还记得他?”她恼羞成怒。
“没人,会忘记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李濯微的眼眶红了。
邢惜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直接无视了每个月的稳定打款,不屑道:“那他人呢?他出现了吗?他来看过你吗?他有管过你吗?”
李濯微的死穴是这个。
“他,不在这儿。”死鸭子嘴硬。
没成想,邢惜“唰”一声又扯开帘子,外边的光一下扑到两个人的脸上,将邢惜半张面孔照得惨白,濯微挡住双眼,从指缝中,看到的是那座灯塔。
黑色镶钻的美甲遥遥指过去,嘲讽的笑容挂上嘴角。
“他,就在这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近,可是,哪怕一面他都不愿意见你。”
李濯微抬眼看过去,这一次,她并不是透过指缝,而是直视。
在邢惜的视角中,显然是女儿的黯然神伤,她勾起嘴角:“听妈妈的话,叶叔叔很爱你。”
“找到了。”李濯微张开双唇,即便是轻柔的声音,音量也被她自己吞下了大半。
邢惜没听清,可沉浸于快乐的她,浅显的将女儿的唇语翻译为“知道了”,她拍拍李濯微的肩膀;“妈妈下楼了,不要太伤心,起码妈妈和叶爸爸都是爱你的!”
语毕,她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下楼去了。
Crazy,是濯微眼中最多的色彩。
找到了,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