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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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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后,气温像被一口气吹胖的气球,嗖地往上涨。
慕杭生在下午接到来自咖啡店的电话。
“喂老板……”
“嗯。”
“那个……”对面支支吾吾。
慕杭生这会儿正困着,语气很淡,“怎么了?”
他这几天特别忙,有时忙到饭都顾不上,睡觉时间都是靠挤的。这天刚腾出点空闲时间想回合嶂西道那儿好好睡一觉,麻烦就找上门了。
阿帆在电话另一头憋得汗都流下来,最后捏起身旁的一只手,咬咬牙破罐子破摔道:“店里起火了!”
慕杭生一开始以为听错了,脑子里又转了几圈,才顺利解析出她的意思。
“……”
听筒里安静了好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一分一秒像在等待凌迟。
许久后,他揉了揉眉心,“……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阿帆听他语气还好,松弛了下,“就是之前店里不是有个电线破损,你一直让我换来着。但是我给搞忘了,于是就烧起来了……”
那根电线坏了有一阵子了,她嘴上答应着要换,其实根本没上心。凑合用也用了不短的时间了,都有点感情了……
她马上又说,“不过烧的不是很多,就烧了一半的柜台……”底气又不足起来。
她趁机摸摸掌中柔软的手背,当作心理安慰。
慕杭生无言。这种意外恰好就在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有点祸不单行的意味。他实在分不出精力管琐碎的小事,正心浮气躁地在想找哪个装修队过去,倏然听到手机里传来几声轻笑。
隔得不远,轻微又短促,像从手心中滑溜逃出去的鱼。
他心神一转,“你一个人?”
阿帆放过被她动作挠痒的手,“没有,还有薛姐姐。”她刚刚一直捏着人家手玩来着。
“她也在?”
阿帆看着面前略显狼狈的薛潼,“对,薛姐姐也在,刚刚起火时帮我一起灭的火。”
事故发生时二人坐在落地窗边各忙各的,因为离得远,火烧起来时才发现,最后是两人合力灭的火,量小力微,只挽救回了半个柜台。
阿帆等了等不见下文,“那老板,这现在咋办?”
办公室的玻璃外大部分员工埋头工作,大家熬了几个晚上赶工,才让他抽出点空。慕杭生拿起抽屉的车钥匙,想了想,又把房门钥匙翻出来,不起波澜,“我这会儿过来。”
serendipity的高级感一如往常,在这主要以工业风为主的咖啡厅里,烧黑的柜台居然意外地融合。
阿帆挂了电话,惴惴不安地靠近薛潼,“怎么办,老板说他过来了。”
薛潼别了别颊边的碎发,刚刚忙着救火发型散了些,虽然有点杂乱,相比阿帆,她显得自在很多。其一是因为事不关己,其二大约是同慕杭生的几次短暂交集中形成了对他脾气温顺的认知,猜测他并不会怎么计较。
“没事,你老板不会为难你的……吧?”她话尾拐了个弯。
阿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莫名觉得这个对话十分的耳熟……
过了大约半小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阿帆率先瞥见,拉了拉薛潼的袖子。
薛潼原本准备回家,奈何阿帆苦苦哀求留下来陪她。这会儿正坐在窗边看书。
阿帆拽她的一刻她也刚好抬头,入目就是对方清爽的衬衫,袖子折到手肘,露出白皙线条流畅的手臂,底下是修身的西装裤,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几次见面都是这般人模人样。
薛潼无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嗯,今天没跌份。
玻璃门被推开,吱地一声,阿帆也跟着抖了抖。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好闻的香水味,眉眼间很平和,“你们没受伤吧?”
浅色的瞳仁里闪动的是对她们的关心。
薛潼愣了愣。
阿帆瘪着嘴,“我们没有。”
在这一处灾难现场,他如清流般干净养眼。他点点头,转头去看柜台。有一角烧得漆黑,连墙壁也没能幸免。不过还好的是那附近没放什么电器,不然火势可不会轻易地就被控制。
他率先检查了电路,然后又将一些危险隐患移开。成熟又冷静,做事井井有条,显然比起她们两个门外汉来说专业很多,自然散发的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将他人称得莫名有些灰扑扑。他将所有都打理好后,在手池边洗了三遍手。
水柱冲刷过他修长的手指,明明看上去已经很干净了,他又去挤了一泵洗手液,薛潼怀疑他再洗下去皮都要皱了。
旁边阿帆俯身偷偷告诉她,“我老板有洁癖,而且……”她没说完。
薛潼手感突然就回到收到快递的那天,黏黏腻腻的。
原来他真有洁癖。
他拿起毛巾边擦拭边靠近她们,“这次让薛小姐受惊吓了,抱歉。”
说完,半天没等到回复,打眼去瞧,人家正盯着他来回擦拭的手发呆。
“薛小姐?”
薛潼登时回神,“嗯?”
她显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慕杭生站在桌前,垂眼去看坐着的女人。扎起的头发有些许凌乱,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看着更小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而是有种稚嫩、纯洁以及某些难以名状的幼态,令人心痒痒。
他笑了笑,示意他的手,“一点小习惯。”
薛潼无意评价他人的行为,对他回了个笑。嘴角弯起来的时候,黏到了鬓边的发丝。
慕杭生眼眸微动,淡淡地移开目光,转眼去看缩成鹌鹑状的阿帆。他指节落下,迂缓敲了敲桌面。
哒哒两下,阿帆讪讪。
这次确实是她的全责,没办法狡辩,畏畏缩缩等着挨骂。
薛潼来回看他们,有意解围打下圆场,却苦于作为顾客没有合适的立场去掺合这种公事,只好被迫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跟着尴尬。
……总不能人家挨骂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看书吧。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两个女人对着一个站着的男人瑟瑟发抖,活像是在被胁迫被勒索,有种啼笑皆非且诡异的幽默。
慕杭生眸中升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算了……”他叹一声。
薛潼早知他不会追究,但也没预料到解决得这么迅捷,连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抬眼偷偷看他一眼,结果撞上对方看过来的双眸,被抓了个正着。
“……”她噎一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地躲开了。
身边的阿帆倒是高兴惨了,彩虹屁不要钱般输出:“太好了老板!!你真是全宇宙最nice的老板!我在你手下工作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呜呜呜……”
慕杭生还低着头回味刚刚的对视,紧接着就被这一波无脑夸张轰炸地脑袋疼,他伸手制止:“差不多得了。”
阿帆:“嘿嘿嘿。”
他没理会阿帆的拍马屁行为,走到门外打了个几个电话,似乎是找专业人士来修理事故现场。
薛潼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用具和书。
阿帆凑上前,“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
“好吧……今天多谢姐姐了。”她想像不到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件事的惨状。
薛潼笑着,“哪有,我什么也没做。”
正道别,慕杭生推门走进来,扫过她们一眼,最后落在薛潼身上,“你要走了?”
薛潼点点头,“就不多打扰了。”
“没有打扰。”他站着,带着股很温和的气质,忽然对她眨了眨眼,“不知我能否请我能请薛小姐吃顿饭作为答谢?”
“……答谢?”
他看向烧毁的柜台,“听说今天灭火有薛小姐一份功劳。况且,作为店主,让顾客受到这样的惊吓是我的过失。”
薛潼回望他,还没来得及吱声,身旁的阿帆就已经兴奋起来,“好诶!我也想吃!带我一个!”
她手举得高高的,在两人之间蹦哒。
一蹦一跳见彩虹色的耳钉很是夺目。
慕杭生也没说带不带阿帆,只直直望着她,“附近新开了家日料店,据说还不错。”
那是双很迷人的眼睛,单薄的眼皮下包裹一双琥珀般透净的眸子,里面隐藏着梦幻的早秋。注视你时,天上仿佛在掉银杏叶。
上一个拥有同样传神动人眼睛的,貌似还是她前夫。
也多亏与他相伴的这十年生活,造就了她一副早已免疫的盔甲。
“那就麻烦慕先生了。”她说。
三人简单收拾过店里后,看天色尚早,肚子也没有很饿,一致决定走路去餐厅。
这附近的居民消费水平颇高,于是孵化出了许多高端餐厅和进口超市。慕杭生推荐的一家,就开在小区后面大约五百米的位置,走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
临近傍晚的二环盖上一层黄昏色的外衣,临界于新城与旧城之间,建筑有高楼大厦也有低矮的步梯房。
夕阳照在玻璃上,反射出灼人的光。
阿帆贴着她,目不转睛,顺势挽上了她的手臂,“姐姐,你好美呀。”
“啊?”她懵懂转头,娇嫩的侧颜打上柔和的光。
阿帆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想要伸前去拨开她的碎发,结果半空中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擒住了。
阿帆回头看,自家老板立在身后,俯身她的神色中带着警告与不认同。
她撇撇嘴,收起自己作乱的手。
“哼,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