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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家宴 ...

  •   这边刘小姐刚刚把一切准备妥当,那边顾瞻的电话就来了。
      不是打给梁绣梓,而是刘小姐。
      “是,是,好的。”
      刘小姐放下电话。
      笑容可掬地对着梁绣梓说:
      “您先生已经在楼下等您了。我领您下去吧。”
      “哦,好。”
      这个人,是有多么不想直接和自己说话啊。
      果然,顾瞻的车就停在那里。和刘小姐道了别,她又回到副驾的位置。
      顾瞻发动汽车。
      “等下吃饭有爷爷、奶奶、爸、妈,还有顾盼。”
      正当梁绣梓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神游的时候,顾瞻的声音传来。
      “哦,哦,知道了。”她慌着应道。
      他是在向自己交代情况吗?是啊,就算再怎么是假面夫妻,这些最基本亲戚关系也是要知道的,毕竟这些人也是以后要经常打交道的人。
      想到要经历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他们不会太为难自己。
      “顾盼是我弟弟。”
      “嗯。”
      这一点她也知道,据说与自己同龄。
      再次陷入到沉默当中。
      车子驶出了主城区,奔着郊区而去。
      梁绣梓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缘故,映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就算是自己看了也会觉得无趣的很,这让她不由的想起那张脸。
      外面完全黑了。
      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她突然意识到,那上面也能看到顾瞻的脸。
      顾瞻的侧脸。
      他正专心地开着车,对于自己的小心思全然没有发觉。
      这个新发现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迫于对方那凌人的气势,梁绣梓几乎没有仔细端详过顾瞻的脸。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偷偷地透过玻璃观摩起顾瞻来。
      高挺的鼻梁,这大概就是那种传说中可以滑滑梯的鼻子吧!漂亮的下颌线和薄薄的嘴唇。似乎车内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他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领口。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宛如电影中的某一个特写场景,让梁绣梓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什么嘛!肯定是空气不流通的原因,让大脑变的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远离顾瞻,把脸贴在凉凉的玻璃上。
      像是为了平复心中的躁动,她老老实实地把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开始一个劲儿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之后的车程中,梁绣梓的脑袋基本都是浆糊状态。

      车子驶出人群聚集的城镇、村落,转进一条略显颠簸的路上。这里已经没有了路灯,因为车子靠近而被短暂照亮的山林草木,匆匆一瞥之下,漆黑的树影如同蹲伏的野兽伺机而动,狂乱着一拥而上,随即被车子远远甩开。
      这已经不是梁绣梓可以辨认的地点。
      终于,车子穿过一道威严的铁门,沿着车道进入到一栋漂亮的庄园里。
      宽敞的车道两旁栽种有高大的行道树,这不是梁绣梓惯常熟悉的树木。它们看起来要比马路两边的行道树来的清爽又健壮,井然有序地矗立两旁。
      树木间隐现的绣球花在夜晚的灯光中变幻出高深莫测的蓝。
      如果是初次拜访的人很容易会迷失在林木间,所以主人精心安置在各处的,用矮灌木丛修剪而成的路标就可以发挥它的作用。
      不过,顾瞻可不需要路标,他像一条在水草间穿梭的鱼一般,驾驶着车子畅行无阻。

      等从车上下来,梁绣梓完全被夜色中的大宅所吸引。
      这是只有在电影中才能出现的场景,不,不对,电影中那廉价的布景又怎么能和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它相提并论呢?
      在月色与灯光的交融中,一栋宛如城堡般的西式建筑魏然屹立眼前。
      高大的竖窗棂里,夜风吹动窗帘,透出金碧辉煌的光。夜色中,大宅那灰色的石壁灰得更加浓重,对称环绕大宅的白色石墙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般拱卫着他的领主。
      游廊回环,一端连着飘来阵阵馥郁芬芳的花园,一端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草坪。

      “走吧。”
      简短的催促让梁绣梓的思绪如飘飞的气球被人扯住了线般捉了回来。
      “哦。”
      顾瞻走在她身边,手中拎着几个精美的纸袋。
      为这栋大宅提供服务的人早就等候在了门口。彬彬有礼的侍者接过顾瞻手中提着的礼物,交给身边的另一个人,那人便转身而去。
      璀璨的水晶吊灯从天井上垂下,那摄人心魄的光彩便是它的杰作。
      巨大的宅子,因为只有零星几个人而显得空旷,这与它本身的极尽奢华的装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寂静中泛起诡异。

      “请到餐厅来。”侍者引领着顾瞻和梁绣梓来的一楼的大餐厅内。

      “快过来,你爷爷奶奶都等着呢!”
      刚一踏入宽阔到能举办一场舞会的餐厅中,便听到顾瞻的母亲,梁绣梓的婆婆略带埋怨的声音。
      在挑空极高的房间里,这不算大的声音甚至带着回响。
      婆婆项上带着裴翠项链,耳朵上是配套的翡翠耳坠,身着暗红色滚边的墨绿丝绸旗袍,低调的撞色恰到好处,整个人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新娘子坐在老太爷身边,让你爷爷、奶奶看看孙媳妇。漂亮吧,梁家的姑娘。”
      她从席位上起来,来到二人身边。
      轻轻推着梁绣梓的背,引她来到主位上端坐着的老人家身边。
      那是一个清瘦的老者,他个子不高,外表普普通通,看起来和公园遛弯、道边下象棋的老头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周围人拘谨的侍奉环绕下的那份气定神闲绝不是一般人有的。细看,便会发现老人家因苍老而低垂的眼皮覆盖下,隐藏的那像那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
      “爷爷,您好。”
      扯动嘴角,把机械的微笑挂在脸上。
      “嗯。”
      老人家轻轻应了一声,看了梁绣梓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梁家的姑娘。”
      他从梁绣梓脸上收回目光,又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下梁绣梓婆婆的话。
      梁绣梓心很慌,她极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从容些。从老人家脸上她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表露,这让她很难自我催眠那是对方中意自己的表现。
      像是求救般,她扭头看了眼顾瞻。
      不需要她的提示,顾瞻对于营造假面夫妻的表象要比她更得心应手。
      他过来给两位老人家问好。
      梁绣梓便也学着他的样子给老人旁边的老妇人问好。

      “过来,我看看。”
      苍老孱弱的声音。
      那是顾瞻的奶奶。她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颤颤巍巍地朝着顾瞻和梁绣梓伸出手。
      墨绿色的玉镯子挂在她枯瘦的手腕上。
      顾瞻忙上前去牵起奶奶的手。梁绣梓也跟在他身后来到老人家身边。
      听自己的娘家妈妈说起过,顾家的老太太年轻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对于吃穿用度可是极为讲究。
      老太太虽是久病之人,可周身的打扮一点都没有松懈,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尽了全力要甩开病人的形象。
      “我看看,新娘子。”
      她轻轻推开孙子的手,转去拉梁绣梓的手。
      顾瞻赶紧拉过梁绣梓,把她的手放在奶奶手中。
      祖孙二人的手,一个冰凉,一个滚热。
      略微扭曲变形的手指,牢牢扣在她的手上,手背上还残留着泛着青色的针孔。
      一瞬间,梁绣梓想起了鸟类的爪子。
      明明干瘪如枯枝的手却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钳子般困住她的手。
      泛红眼眶中浑浊的眼珠射出的两道目光死死地咬在梁绣梓的脸上,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去,可是,她看到了顾瞻的目光。
      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胡闹。
      “眼镜。”
      身后穿着护士服的女护工便把眼镜给老太太戴好。
      “我看看手。”老太太把梁绣梓的手翻了个,让她的手掌向上,几乎要把脸贴到她手上仔细端详。

      这是在看手相?
      脑中想起何悬铃的话。
      难道真的是因为八字自己才会嫁进顾家?
      梁绣梓心里很不情愿,可是她别无选择,只能由着老太太。

      “唔。”
      老太太抬起头,很不巧,梁绣梓的身高让这个抬头的这动作对老太太细弱的脖颈造成很大的负担。
      唬得梁绣梓赶紧欠身,让视线与她齐平。
      老太太抽出一只手推着眼镜腿,瞧着梁绣梓的脸。
      梁绣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挺标志的,要是多点笑模样就好了。”
      席间寂静无声。
      “啊···”
      心头骤然被揪紧,慌乱间,一时失语。她努力勾起嘴角,可是脸上的肌肉却好像要和她唱反调一般,拼命地向下走去。
      总算亡羊补牢般漏出一个笑容,不过这并不能让老太太满意。
      她举着眼镜开始向下打量。
      这情景,就好像一个人一时冲动花大价钱买回来个花瓶,可是买回家就后悔了,现在她举着放大镜找着花瓶的瑕疵,攒好材料准备找卖家算账。
      梁绣梓很不舒服,她现在就是那个刚买回来就被买家检视的花瓶。

      再一次向顾瞻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显然,这一次他并没觉得自己奶奶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怎么,这是穿了身黑衣裳吗?”
      “这是···”
      “新婚还是穿点鲜亮儿点的色儿好。”
      老人家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手,仿佛她是个青春期热衷于和父母对着干的不懂事孩子。

      梁绣梓愣在原地。
      终于,这个今晚一直悬在她心头不断摆动的大锤,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心上。
      被讨厌了。她忍着泪环顾四周,好在没有人在乎她,正因为没人在乎她,所以大家对于这段让她难堪的交谈置若罔闻。
      这让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太难过。
      席间的人们各自交谈,老太太也把慈爱的目光投向她的家人,只有梁绣梓,静静地,像一个漂亮,不对,现在肯定算不上漂亮,她觉得自己距离所有人都越来越远,被放逐在空旷的房间里。

      “爸,妈咱们先吃饭吧。”
      不知过了多久,公公对着老爷子建议。
      “对,顾瞻他们还要回去呢。”婆婆也连忙附和。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老爷子。
      “吃吧。”
      仿佛是得到特赦的圣旨,老太太终于肯放下抓着梁绣梓的手。
      那上面还残留着数道红印。
      她推着沉重的脚步,唯唯诺诺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死死低下头。
      餐桌上响起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声音,可梁绣梓却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一般,双肩应声抖动。

      过了一会,老太太便招呼护工推着她回去,说是不能坐太久。
      很快,老太爷也离开了餐桌。
      两位大家长相继离席后,慢慢地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婆婆追着顾瞻问东问西,一副慈母的派头,明明昨天才见过面的。什么早上吃饭了吗,工作怎么样啊,好像很久没见一般。
      “还是在家里吃的健康。没做饭吗?”婆婆说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梁绣梓。
      “我,我,我正要学。”
      梁绣梓以为是婆婆是在对自己兴师问罪,赶紧接过话来。
      婆婆那一双上了年纪但仍然能看出年轻时有多漂亮的眼睛看了看梁绣梓,笑道:
      “你看你就是没经验,做饭这种事不用你费心,交给阿姨就好了啊。”
      “啊,是吗。”
      寒门小户的自己又一次出糗了。
      就连做饭也不需要自己,那么自己的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到了这一刻,迟钝的自己终于有所察觉。是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对于自己早对顾瞻的忤逆。

      这是,顾瞻的报复。
      哈哈,真是可笑,黑色的礼服,孱弱的病人。
      她这样想着,看了看身边优雅进食的顾瞻,仿佛他吃掉不是食物 ,而是她梁绣梓的血和肉一般。
      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他以冷静的对视回应。
      怎么能这样一派光风霁月,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人,她在心里想着。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别往回赶,你俩在这住吧。”
      又一次,善解人意的婆婆温柔地提议。
      不要,不要,不要。
      她在心里祈祷。
      “好。”
      瞬间,跌落谷底。
      那根弦终于还是断掉。
      她再也没有余力应对新的情况了。
      最最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她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
      落入顾家的自己,就好像一个掉进狼窝的兔子,他们会在分食掉她之前尽情地拿她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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