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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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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确定自己哭过,因为早上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
昨晚睡的突然,连窗帘都来不及拉上。当太阳光烤在脸上的时候她从睡梦中转醒。
刚睁开眼那瞬间是开心的,可是很快,那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忧郁就席卷而来,迫使她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看看手机,很多条未读的消息。
两条消息让她一下屏住了呼吸。一条是何悬铃的,说是已经确定好实习的公司,马上就要回到这里。这条消息让梁绣梓很开心。可是另外一条却让她本已经如槁木死灰的心中泛起涟漪。
那是来自陆连岭的新婚祝福。
新婚快乐
简短的四个字再无多余。
眼前浮现陆连岭温暖的笑脸,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心中还有一点柔软的部分。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她不知道怎么回复这样的消息。虽然两个人好聚好散,但是带入到他的视角设身处地来看,提出分手之后找个有钱人结婚,怎么想都像是蓄谋已久的背叛。
“啊!!!”
烦死了!她死命抓了抓被自己糟糕的睡相弄的乱七八糟的长发,还是考虑下该用什么面目见自己的新婚丈夫吧。
新婚生活的第一关,虽然她很想和自己的室友搞好关系,可是,她真的很生气,越想越气。
一边洗漱她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考虑这个问题。像个贤妻良母那样早早给丈夫做好爱心早餐,再陪上副笑脸?
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子,她对着镜子扯动嘴角笑了笑,好难看,自己做不到这么若无其事。
是的,昨天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呢,那可是人生中重要的一天,就那么灰头土脸地结束,回想起来还是会气的浑身发抖的那种,可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又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什么。
情绪在亢奋和压抑中来回转换,她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一样。
整理完毕,打开那几乎占了一面墙的衣柜,很快,她就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里面是空的。
失误,大失误,自己怎么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啊。”这个清晨第二次发出悲鸣。
她用手捉住自己的额头,使劲按了按。
自己的衣服和婆家准备的衣服全部放在了主卧的衣帽间里面。
送东西那天是和母亲一起来的,为了不让母亲疑心只好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主卧。本想着自己再单独来一次把东西调换好,结果因为心里实在抵触这里,实在不想来,就总是推呀推,在明日复明日的拖延中,拖着拖着终于完全拖完了这件事。
“拖延症害死人。”
自言自语嘟囔道。
怎么办,现在必须想一个办法了。冷静、冷静,看来这是我的婚姻生活的第一个考验。
怎么办?
昨天穿的那身已经不能穿了,自己洗澡的时候稀里糊涂地丟在地上已经给弄湿了。
想着,梁绣梓拿出手机。
打电话给朋友让别人来送,看看珊珊昨天发给自己的地址,她们家看起来距离自己有点远啊。这么让人大早上跑一趟,也说不通,而且新婚第一天做这种事情怎么给珊珊解释?
打开购物软件,现在找同城卖家买,马上让送来?
找了几家,不知道是时间早还是她的语言表达能力捉急,不是没人搭理她,就是机器人自动回复,甚至干脆断然拒绝。
“这都什么服务态度!”
愤怒地抱怨了一声。
要不找跑腿?
想来想去也不合适,大清早的让人上哪给自己买衣服,早市吗?好像都是大妈装诶,接受不能。
而且,自己那么多东西不能都不要了呀。箱子里还有母亲、妹妹的照片,自己的课本、笔记本什么的。
等下,等下。
梁绣梓把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消无声息。
她想,自己这么大呼小叫的外面都没有反应,难道说,难道说对方昨晚根本就没回来!
新婚之夜新郎都不着家,真是太过分了!
梁绣梓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
本来还发愁怎么才能找机会避开顾瞻把东西取出来的,现在他不在家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东西都拿出来啦,还不用看他的脸色,不正好吗?
有了那些自给自足的东西之后,只要把门一关就再也不用顾忌他了,想着便觉得开开心心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好不好。
而且这个衣柜也足够大,她扭头看看自己房间空空荡荡的衣柜,幻想着把主卧衣帽间那些吊牌都还没摘的漂亮衣服统统搬到这里,把现在空空的衣柜都填满的样子,光是想象都让她心潮澎湃。
突然一下就开朗起来,还管他顾瞻干什么,自己一天一套不重样美美地找珊珊、何悬铃她们玩不好呢,何苦受他的气。果然衣服能让女人感到快乐。
打定主意的梁绣梓瞬间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之前萦绕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只要打赢这次取衣服攻坚战,那么就会为我的婚姻生活奠定坚实的基础,出发。
不过也不能光凭着一腔热血就往上冲,必要的谨慎还是需要的。
梁绣梓轻轻地拧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没有动静。起居间里一片明亮的日光。
这证明没人给房间拉上窗帘,又一个坐实顾瞻夜不归宿的证据。虽然梁绣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从这二者之间找到因果关系。
胆子一下就大了不少。她又把门开大了点。
还是没有动静。
这次她一鼓作气,干脆直接把门全打开了。
得益于顾家的财力,装修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门的铰链在开合的时候悄无声息。
外面还是昨天自己回来时候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成功率已经提高到了50%,之前她保守估计只有20%。
哼,果然没回来。
从自己的房间去到主卧要穿过客厅和厨房,要走的距离不算近。她蹑手蹑脚地朝着主卧的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各种可能。她还没忘了向门口玄关看一眼,可是玄关的设计与客厅间有个遮挡,这让她不能通过鞋子判断出顾瞻是否回来了。
误算了,忘了玄关这个设计。
不过就算没看到鞋子也不一定证明他没回来,万一他把鞋子放进鞋柜了呢?
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哎呀,不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草率了呢?
马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了。
梁绣梓回头看看距离自己房间的距离,再看看距离主卧的距离。很明显,距离主卧更近。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一咬牙,弓着身子,悄悄地向着主卧前进。
越靠近主卧的门越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明明只是去拿自己的东西,怎么现在搞的跟做贼一样。
如果自己失算了他在房间里怎么办?
万一他在,万一他只是睡着了怎么办。
不能,昨天那种情况,他怎么能回来呢。
梁绣梓静默地站在门口,感受着门里的声息。除了自己的呼吸别无他物。
她轻轻地把耳朵向门上贴去,想再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可是出乎意料地,门竟然被她给碰开了。
原来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的。
“啊。”
梁绣梓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中碰碰乱跳,下意识地便发出一声惊叫。
她赶紧双手捂住嘴巴。
一双眼睛慌乱地从门缝向里张望。
还好,平安无事。
她悬着的心重新落地,手轻抚胸口。
门缝的角度只能看到床脚一点的位置,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床脚位置的被子很平整。
梁绣梓轻轻地推开门,平滑的铰链,不需要很大的力气,房间内部就一览无遗呈现在她眼前。
平整、毫无使用痕迹的床。
啊,果然没有回来。
想想自己刚才特工行动一样的滑稽动作,真的好笑。
迈着沉重的步子,她走进这个属于她和顾瞻的房间。
既然他根本就没有回来,那么自己一切的假设就都不成立了。她像是赌气一般,啪嗒啪嗒地甩着拖鞋,走进衣帽间里。
一切都维持着自己送东西来时那天的样子,仿佛这个衣帽间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一般。
自己暂时放在这的行李箱还静静地呆在那里。
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家伙就像自己的战友一样,跟着自己四处漂泊,现在让它孤单单地呆在这里真是不应该。
梁绣梓怜爱地把她的行李箱拖到脚边靠近自己,像是要安抚箱子的情绪一般,轻轻拍了拍它。
衣服真的很多,可是男装只有几件,剩下的都是娘家和顾家准备给自己的衣服。
当她真的看到这些衣服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一瞬间就意兴阑珊了。
因为讨厌顾瞻,这些衣服也连带着不受待见了。
反正自己的箱子里也有衣服,犯不上把这些都拿走,她胡乱地抓了几件,放在自己的箱子上转头就走。
这个房间,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这个箱子很大,在上学的途中没少让她吃苦头,可是因为它实在是太能装,不装东西的时候又很轻便,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有放弃给它出场的机会。
不知是自己太想走出个昂首挺胸,还是这个房间的地板有意和自己作对,或者干脆就是因为个箱子怪自己冷落它这么多天和自己置气。
走到一半的时候,箱子轱辘撞到梁绣梓的脚跟,人和箱子同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跌坐,一个侧翻。
“哼。”她生气地手脚并用爬起来。
“哈!”
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短促笑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足够静谧的环境中却像是在梁绣梓的心头炸出一声巨响。
她眼含惊恐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啊,真想找一个地缝把狼狈的自己埋进去算了。
一身居家服的顾瞻就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手托下巴看着自己。
看这个姿势,很显然他不是刚到这里,可能自己的一出来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啊,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自己怎么就没想着往那里看一眼,明明玄关都有想到。
“我、我。”
身体变得僵硬,果然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就会不由自己地变的奇怪起来。
“你要搬家吗?”
冷冷的声音,微蹙的双眉。
就像一个小偷被发现一般,一瞬间梁绣梓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把东西扶起来。
“这是一个新娘子该做的事?”
顾瞻站起来,从楼梯上走下来,坐在皮质沙发上。
从他平静的脸上,梁绣梓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只是想,想拿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可是在真的面对顾瞻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是会变得一片空白。
眼泪又不争气地想要涌上眼眶。
“把你的新婚丈夫丢在一边很合适吗?”
“什么?”
仿佛是对梁绣梓那糟糕的理解能力感到烦躁,他自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
“一声不响地跑掉的新娘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什么?跑掉?”
梁绣梓只觉得心口堵的生疼。
怎么会有这样过分的人,搞出那种修罗场的人,真的是,恶劣。
“我在那儿待不下去。”
真的是太恶劣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残酷。
梁绣梓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小到几乎就要失去了自己。
“哈?不愧是清高的千金小姐,让你丢脸了是吗?”
顾瞻的脸色、语气,透漏出的寒意让她感到害怕,这种心理上的寒意甚至反应在身体上,她真的打了个冷战。
“不是,不是··”她语无伦次地否定着他的讥讽,在他面前她的家世支撑不起千金小姐的头衔,而清高,更是无从谈起。如果非要说,丢脸,她的确感到丢脸。难道她连保持最后一点自尊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看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把约定放在眼里。
一想到这里,梁绣梓感到无尽的绝望。
她现在只想逃开这个人,逃开让她无所适从的一切。机械地伸出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仿佛那团柔软的织物能让她感到一点点温暖的安慰。
“总之,你的表现很难让人满意。”
顾瞻翘起二郎腿,为当前的场面盖棺定论般做了总结。他盯着梁绣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满意?”
太荒谬了。梁绣梓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啊!什么才算满意,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在婚礼当天给她这个后来者宣示主权吗?
“如果···”
“如果什么?”
深吸口气,事情的走向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下次,下次需要我配合的时候请提前打好招呼,最后再明确告诉我,你需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让您‘满意’!”
因为极度的愤怒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想要抓起行李的手指变得不怎么好使。试了几次才提起拉杆。
不再看顾瞻,不是因为要表现出她的态度,只是看到他的脸会让她丧失所有的勇气,而现在唯一能保护她的就只剩下勇气了。
向前走,走到自己的房间,仿佛那个房间是自己的安全屋一样。
“喂!”
低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
她被吓的抖了一下。
不能转头,她盯着自己的房间门,那扇门此刻看起来是如此遥远。
“胆子不小嘛!”
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触电般,她的身体为之一颤。
垂下来的头发遮住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在她脚下,一个一个暗色的圈点出现在地毯上。
“算了,你随便。”
梁绣梓突然觉得手腕上施加的压力一松,顾瞻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转身向着主卧走去。
大脑一片空白,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站了多久,当顾瞻收拾好,西装笔挺地从她身边经过走出家门时,她还保持这个姿势。
门关上的那声响动,将她唤回现实。
逃似的奔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