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寄生》冉*

1、天桥之下

　　夜行*寄生

　　1、 天桥之下

　　将近年关了。街上到处流动着霓虹灯光怪陆离的颜色，人们在寒风里裹紧衣裳，畏缩地匆匆通过狭窄的街道和地下通道，回到温暖的家里去。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天桥下蜷缩着一个人，用一只狗的姿势躺卧着。这个人整个人包裹着厚厚的棉被，仿佛一只巨大的扭曲得不成样的茧。

　　有行人不注意踢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猛的一颤挪开一点，往往却会把行人吓得急忙避开。他的眼神惊恐，眼球还有些微的外凸，那种从瞳孔深处散发出来的绝望的死灰色在夜里看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条煮得过分的鱼、或者在福尔马林中浸泡久了的标本——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东西。

　　天桥的下面从来不缺少乞丐，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到了寒冬会用最原始的方法寻找避风处聚集取暖，一起捱过老天爷对他们最苛刻的季节。奇怪地在这架天桥下，所有的乞丐却不约而同地都让出了一个空位给这个脸色蜡黄眼神空荡绝望的男人。

　　那个男人紧紧地拉扯着棉被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还仿佛十分冷地瑟瑟地发着抖。棉被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或许它曾经是白的，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颜色，就像在厨房的角落里生存了三年的蟑螂的壳——那样油腻腻黏糊糊的颜色，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气味。

　　天桥下的行人渐渐稀少到散去，冷空气开始肆虐地侵入进狭小的空间，那男人发了一阵抖，似乎是想要挪个位置，但他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被子里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男人猛的一抖，仍然倒回去，面色死灰地又用那一个姿势蜷缩着。尽管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强烈的恐惧，他却只是用那种绝望的眼神望着那片有着霓虹灯的街区，一步也没有往那边走过去。

　　大年初一的早上，这个有点奇怪的“乞丐”被人发现冻死在天桥下。发现时他身上已经爬满了细小的蚂蚁，就像盖了一层浅黑色的薄被，看得围观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警方也被这个人弄得很头大。根据死者随身所带证件来看，死者是四川龙泉人，现年42岁，家里有儿有女有老人，就职的单位也很不错，只有上个月的病历单表明，死者有轻微不明原因的皮下淋巴组织肿大，但也不是绝症。

　　现在这个人却大年初一、千里迢迢地跑来死在青岛，既非负债又无夙仇，这是什么道理？

　　警方对附近的居民进行调查也没有什么线索，唯有一家杂货铺的老板回忆了半晌，提供了一条似乎也没有什么用的线索。

　　“那个人裹着被子昨天在我门口走过时，神经质一样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几句话。‘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它们现在出来了……！！！不会相信的。我是个人，我真的没有骗任何人。……对，现在就死，至少有人会把我当做人埋掉……我是人，真的是人。’”

　　由于缺乏他杀证据，这桩案件很快就结案了。这样一个乞丐似地人只引起了街头巷尾一些闲言碎语，让好事的市民做了半个月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