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凌》唯而

3、第 3 章

　　南山公墓。
　　夜里的黑粘稠如死水，正值夏季，可周围连声蝉鸣都没有，唯有轻风吹过时，树叶沙沙的摩挲声。
　　林眷皖走上台阶，耳边萦绕的只是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无尽的嚎叫和尖锐的嘶吼，林眷皖拾阶而上，平静的眼里有着一丝兴奋。
　　确实如林眷皖猜想的那样，这周围怨气，鬼气重了不少。
　　如今只有林眷皖一人，莫皖棣早已进入到了栖身的玉佩之中，佩戴在林眷皖的脖颈之上，虽然有莫皖棣这么一个高武力值的存在。
　　但在降鬼时，都是林眷皖的专场，林眷皖喜欢酣畅淋漓的战斗，除非实在搞不定，否则是不会让莫皖棣出手的。
　　莫皖棣也知晓林眷皖的想法，于是自动便进了玉佩，也隐匿了气息，以免吓跑了那些小鬼。
　　林眷皖是难得的极阴之体，从小佩戴着隐藏体质的玉佩，也就是莫皖棣所栖身的玉佩，不过早在进入南山公墓时，林眷皖便让莫皖棣收回了隐藏体质的禁制。
　　如今的林眷皖走进来，就像唐僧掉进了妖精窝，进入的刹那，周遭的空气都似沸腾了起来，带着兴奋的欢愉。
　　明明是夏夜的晚风，吹来却只让人感觉无尽的阴凉，寒得刺骨，空中升起了一簇簇幽蓝色的火焰，在林眷皖走完台阶的那一刻。
　　一只只腐烂见骨的手从地上破土而出，周遭的鬼气与怨气渐渐向着林眷皖前进，丝丝缕缕的萦绕在其周围。
　　林眷皖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仍旧是慢吞吞地走着，脚下胡乱抓着的手恍若不知，直接踩着过去。
　　脚踩下的瞬间，手臂爆裂开来，炸出了一朵奇诡的黑雾，痛苦的尖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林眷皖一向不喜欢借助外物来降鬼，她更喜欢亲自动手，不过眼下这些太弱了，动起手来连热身都不够，还会把自己弄脏。
　　所以，林眷皖也没有过多犹豫，手上甩出一张符纸，符纸在空中炸开，放出明艳的火光，火中有雷电闪过，发出激烈的轰鸣声。
　　刚开始还只是一小团火花，当触碰到周围的黑雾时，火焰开始蔓延，连成一片，将原本暗寂的墓地照的明亮了些。
　　火势扩大，火中的雷声也隆隆作响，而比这更为夺人耳目的是，在火中不断尖叫的怨魂，它们挣扎，却又无处逃脱。
　　虽然林眷皖没多大善心，但作为降鬼多年，她知道降鬼重要的不是毁灭，而是超度亡灵，让这些灵魂得以轮回。
　　于是林眷皖甩出符纸后也没闲着，而是原地站着，一只手抬起，手掌摊开向前，丝丝金光从掌心飞出，缕缕缠绕，飞向火中的怨魂。
　　火中的黑气与嘶叫渐渐减弱，逐渐消失，在金光的盘绕下，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丝丝缕缕朝天飞去，入了轮回。
　　当林眷皖超度完毕，墓地又恢复了寂静，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像是进入了静止的画面。
　　林眷皖红唇轻勾，脸上带着一丝期待，无他，她很久没有痛快的动过手了，这一次，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玉佩里，莫皖棣感受着外面越来越强大的气息，皱了皱眉头，这一次的怨灵的能力超出林眷皖许多。
　　他有些担心，担心林眷皖会受伤，但同时他也知道，林眷皖要的就是这样，莫皖棣松了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疯女人。”
　　在林眷皖面前，黑雾翻涌，鬼气弥漫，强劲的风将林眷皖额前的发吹起，露出了光滑的额头。
　　怨灵渐渐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每一个怨灵都在哀嚎，不停地叫嚣，最终又达成了一致，发出了悠长的哀叫。
　　骷髅头的双眼中，两簇幽蓝暗沉的火焰明明暗暗，此刻看着林眷皖，透露着垂涎的神色，发出了自己的渴望。
　　“饿，饿，吃，吃……”骷髅头原本还只有头，在出声的期间，头下的身体逐渐成型，论大小，是林眷皖的两三倍。
　　骷髅一边叫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眷皖，而后迅速地朝着对面出手，速度十分之快。
　　林眷皖堪堪躲过，但近身的黑气在此时化成了细小的刀片，在林眷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口子。
　　微微的刺痛传来，林眷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口子， 丝丝鲜血从中溢出，而在血液流出的瞬间，骷髅越加兴奋了。
　　出手更是快速，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自己的美食了，林眷皖这一次没有躲开，手上缠绕着灵力。
　　灵力的颜色黑红相间，带着邪气与神秘，这是独属于林眷皖的灵力，林眷皖直接出手与骷髅硬碰硬。
　　两拳相碰瞬间，空气震荡出一圈圈波纹，骷髅发出了一声惨叫，黑红的灵力让骷髅的黑气都散了几分。
　　林眷皖被碰撞的反作用力推的倒退几步，口中满是鲜血的味道，右手有血蜿蜒而下，此刻轻轻颤抖。
　　“这次挺不错。”林眷皖没有停下，又继续向着骷髅出手，似是没想到自己的猎物会让自己受伤，骷髅的每一次攻击都比上次更快更猛。
　　带着对林眷皖的愤怒与不屑，每一次的攻击都会让林眷皖受不小的伤，而鲜血刺激的骷髅更加兴奋，每一次的攻击都带着急迫。
　　林眷皖的嘴角沾上了鲜血，浑身都泛着疼，黑气丝丝缕缕的绕在她的伤口处，试图侵袭她的身体。
　　玉佩里的莫皖棣看着林眷皖满身是血的样子，双手紧握成拳，想要出去，但此时的林眷皖却似察觉到了莫皖棣的想法。
　　在对打的间隙中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不准出来。”林眷皖知道，莫皖棣听得到，莫皖棣按耐下想要出去帮忙的心情。
　　坐立不安地看着林眷皖，他相信林眷皖的能力，她说可以应付，那就真的可以，但是，并不代表莫皖棣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林眷皖受伤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一次的伤比以往都更多更重，林眷皖手撑在地上，维持着自己不稳的身体，右手从袋子里掏出了数枚铜钱。
　　每一枚都油光发亮，林眷皖将它们抛向空中，铜钱一枚枚旋转，最终合并为一把长剑，林眷皖伸手握住，鲜血流尽剑身。
　　林眷皖左手对着剑画符，骷髅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猎物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下口，动作之间已有些不耐了，而林眷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右手灵力翻涌，齐齐涌向剑中，黑红的灵力缠绕剑身，金，红，黑三色相缠，让剑泛着妖冶，林眷皖手拿着剑，向着骷髅冲去。
　　骷髅对自投罗网的猎物很是满意，直接张开了自己的大嘴，想要将猎物吞入腹中，不过一个眨眼，林眷皖便没了身影。
　　隐没在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骷髅颇有些心满意足地吃下了自己的大餐，准备离开，却在这是，周身的黑雾动荡。
　　逐渐散开，骷髅也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不断翻滚，而骷髅的头上，身体的各个地方都由内而外的透射出一簇簇黑红的光线。
　　而后骷髅的身体急剧膨胀，随后炸裂开来，林眷皖从空中落地，滚了几圈才稳住了身形，撑着剑站了起来。
　　林眷皖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这回真是够惨的，林眷皖损耗灵力过多，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撑不住的向后倒去。
　　而莫皖棣在此刻从玉佩中飘出来，接住了林眷皖即将倒下的身体，抄起林眷皖的膝盖，将人抱了起来。
　　林眷皖习以为常，舒服的靠在莫皖棣的怀里，没力气地说了一句：“记得清理一下。”
　　莫皖棣抱着林眷皖，“知道了，都这样了，还要那破洁癖。”
　　说着耳朵悄悄红了起来，这疯女人，不知道男女有别的嘛。林眷皖看过莫皖棣渐渐红了的耳朵，这才带着笑放心地睡了过去。
　　莫皖棣没有立刻离开，站在原地，脸色是与刚才不同的严肃与暗沉，他抬手成爪，刚才骷髅炸开残留的黑气聚集在前。
　　手上轻轻一动，墓地所有的怨灵在此刻灰飞烟灭，莫皖棣面上冷冷的，“既是死了的，那还是彻底消失了的好。”
　　而后离开了墓地，墓地又恢复了寂静，一切都像是最初的模样，风仍旧轻轻地吹着，但在某一刻，望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暗流涌动。
　　莫皖棣带着林眷皖一路回到了林家住宅，将林眷皖放到了床上，红着脸给林眷皖换了衣服，擦了身子。
　　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暗暗腹诽，以前都是别人伺候我，真是欠了你的。
　　莫皖棣动作很轻，林眷皖在睡梦中很是安稳，莫皖棣上好药，给林眷皖轻轻地盖上被子，脸上的红还未褪去。
　　莫皖棣坐在床前，撑着脑袋看着床上的林眷皖，月光透过窗照了进来，闭上眼的林眷皖在月光的包围下。
　　少了那双诡谲的双眼，此刻的林眷皖显得平静，但周身凛冽的气质却依旧如以往。
　　莫皖棣想起了今天想跟林眷皖送情书却没成功的少女，心里有几分焦躁，却又不明所以，看着看着。
　　莫皖棣凑得离林眷皖近了些，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之间，莫皖棣有些晃神，停在了这个距离。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那焦躁的心情为何而来，抬眼看了下熟睡中的林眷皖，莫皖棣垂下眼帘，将唇轻轻印了上去。
　　两人的呼吸在此刻纠缠交织，亲密无间，莫皖棣感受着那一抹柔软，心里想明白了，所有烦乱的情绪在此刻被解剖，而后轻轻放下。
　　莫皖棣抬起头，想要离开，抬眼离开时，却发现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此刻静静地看着他。
　　一双眼幽黑不见底，透着光亮，带着莫皖棣不知道的情绪，莫皖棣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又急又羞。
　　慌乱地想要退开，林眷皖伸手按住了莫皖棣的后脖颈，止住了莫皖棣的动作，力道很轻，但莫皖棣还是止住了动作。
　　抬眼看向林眷皖，有些怔住了，只见林眷皖的眼中带着笑意，手上轻轻将莫皖棣的头按下，略带笑意地说：
　　“怎么？我醒了，不敢亲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俩人的唇瓣相贴，但这一次却不是一人的独角戏，也不是单纯的轻轻触碰与试探。
　　两人的呼吸交融，相濡以沫，在唇舌的交换间传递着互相隐秘着的，甚至于本人都未曾察觉的信任与爱意。
　　一吻作罢，两人的唇都变得红润鲜嫩，水光潋滟，莫皖棣有些惊愕地出声：“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眷皖笑了起来，带着纯粹的开心，“挺巧的，就在你凑过来亲我的时候。”
　　莫皖棣有些无语，还真是赶巧了，林眷皖一句话说完，又开口道：“难怪你今天一直盯着那女生看，搞了半天，是在吃醋。”
　　莫皖棣撇撇嘴，“你不也吃醋了。”
　　当两人心意揭开，过往令人迷茫的情绪都有了解释，相处十余年的默契，让两人无需告白就能确定彼此的心意。
　　但莫皖棣还是认真的对林眷皖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丝紧张，“林眷皖，我心悦你。”
　　这还是莫皖棣第一次叫林眷皖的全名，以往都是叫疯女人，林眷皖听了，也认真了起来，对着莫皖棣，回答他：“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