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存风雨也有晴》六国

8、无力

　　王静怡蹲在厕所，立马一哆嗦，更加仔细地听。
　　陈雨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棣棠，他在那大约两分米宽的矮围墙上直直地站着。春寒料峭，强而冷的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飞扬，陈雨晴才发现他的身体多么单薄。
　　黑色的长发在白皙的脸上凌乱，鲜红的唇讥诮。吴棣棠偏过了头，俯瞰着五楼下的风景，眼眸黯淡无光，一片死寂。
　　陈雨晴看着他就那样毫无遮拦地站在那，平静得超乎寻常。好像跳下去就是他的夙愿和归宿，她想她也许明白当初朱溪悦为什么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她看到这一幕，真的相信他会毫无留恋地跳下去，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陨落。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有这样的神情。
　　陈雨晴的双眼被激得泪光闪烁，王静怡“不要答应”的声音在口袋里反复而激烈地响着。这时吴棣棠转过头面对陈雨晴，逆风绽开了一个凄艳到绝美的笑容。她看到的那笑容是那么的嚣张得意、势在必得。

　　陈雨晴一个人在天台，站了好久好久。
　　王静怡冲上来，叫着“雨晴”，看到她后立马觉得不对。“你答应他了？！你答应了？！”
　　陈雨晴脑袋嗡嗡的，她木然点点头。
　　“我不是说不能答应吗？你真信他会跳？再说，他跳也不是你的错！”
　　陈雨晴突然说：“静，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如果被吴棣棠逼着做女朋友的那个人不喜欢他怎么办。”
　　王静怡呆愣，她那个时候就没做出答复，谁能想到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两人都沉默了，只有风在穿梭。
　　好无力，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感情这事要你情我愿。”
　　吴棣棠一步步踏在砖路上，这话是他觉得最诛心的一句。
　　阳光透过层层交叠的绿叶撒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那段自他记事以来最鲜明的时光。
　　“喂，小子，你很拽啊。”几个表情凶恶的初中生环臂站在一个瘦小的男孩儿面前。男孩儿头发很长很密，已经半遮住了眼睛，整张脸酷酷的，下巴倨傲地耷拉着。
　　“吴棣棠，你拽什么拽，长得又丑，成绩又差，叫你家长来，家长都不好意思来。诶，你不会是个孤儿吧～”为首的男生欠揍地大声叫着，周围的学生都往这边瞄，却没有一个敢出头。
　　“对吼，家长会从来没见过，要不是孤儿的话，就是爹妈压根不管。”旁边的小弟附和。
　　“啧，真可怜，爹妈都不管了，要我我就跳楼了哈哈哈，你怎么不跳哇？”
　　几个男孩子只是想逞口舌之快，奚落完心满意足地想走，然而吴棣棠已然攥紧拳头，缓缓抬起手臂。
　　“贱不贱啊你们。”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捷悠哉悠哉走过来，扫视了这几个表情阴鸷的男孩一眼。 “当面在这信口胡说，这么事儿呢，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捷眼神火热而锋芒毕露。
　　“对啊，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谁啊，管这么宽。”
　　“我是他妈叫来保护他的，跆拳道黑带，要打吗？”林捷自信一笑。那些人看他身长体健，走路虎虎生风，不容有疑，于是啐了一口就走了。
　　“吴棣棠，你怎么总是这么狼狈啊。”林捷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挖苦地说道。
　　吴棣棠低着头，不吭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其实，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夕阳下，两个身影挨得很近，一个微微佝偻有些单薄，一个昂首阔步雄健有力，两人一起回家。
　　时移世易，盛筵难再。

　　夜里，陈雨晴独自一人站在宿舍阳台上，校园很安静，星星很明亮。她想了很多事情，想了爸妈，想了哥哥，想了王静怡，想了吴棣棠。
　　想了林捷。
　　陈雨晴自问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今天的事的，一是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二是不愿让不了解自己的人恶心。人人都知道朱溪悦和吴棣棠是一对，要是她成了吴棣棠新的女朋友，肯定会被鄙视，被认为不自重、插足别人的感情；而且，吴棣棠的为人很多人都知道，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自己也少不了被背后挖苦。
　　何止是不愿，简直是害怕。
　　而一旦想到林捷可能会知道，陈雨晴就害怕到不敢想。
　　王静怡出来了，看到雨晴，默默地把手搭在她肩上。
　　“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