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剑》沧之遥

2、青锋无名

　　2.青锋无名

　　义庄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其他人在的，尤其是这个时候。
　　闹鬼的第二天，人们在义庄外的一个草垛角落发现张伯，居然未伤分毫，只是对於当晚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
　　这也是让小李私下纳闷跟王二说过的事。

　　小李是坚持他看见有鬼掐着张伯的脖子在吸血一说，只是每次说到当时那鬼的样子时，都会出现跟上次描叙的有差别的情况，让人无从辨真假，使他的话的真实性打了几分折扣。
　　而且镇上的大夫也替张伯把过脉看过诊了，不要说没什么不妥，光是脖子上就连半个伤口也不见。

　　一来二去倒是小李糊涂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义庄闹鬼的事是传开了，天师来驱过鬼的事也是真的了，总之是本来平日就极少有人经过的义庄，现在更是沦落到了青天白日下方圆半里之内都有半个镇上居民的身影经过。
　　可见闹鬼之说影响甚大，而人对神鬼之说又深信不疑到何种程度。

　　不过王二和阿爆赶到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张伯之外的第二个人。
　　而且王还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上午在酒店向他打听义庄闹鬼之事的那个少年。

　　更奇特的是那少年居然在劈柴，不用握斧，也不是拿柴刀，而是用剑，更准确来说或许只称得上是块长条的铁片之类的家伙，坐在天井里那棵老树下劈柴。
　　这个时候正值晌午，仔细一看还可以看见不远处镇上人家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所以劈柴这种活计不算奇怪，毕竟王二以前也来义庄帮张伯劈过柴火备用的。

　　问题就出在劈柴的不是他不是小李，也不是县衙的任何一个捕快，而是以前从未出现过在朱水镇的人，尤其是个还生着漂亮脸孔怎么看都不适合干这种活的少年。
　　要换成其他人，突然看见凭空闹鬼的义庄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少年，会不会先怀疑对方是鬼？

　　所以这场景带给王二冲击不少。
　　相较起王二有些困惑的表情，阿爆表现得是非常镇定的。
　　他开口，是对王二说话的：“王捕快，麻烦你了。”

　　王二不笨，自然明白其言下之意，就是已经没有他的事了，他可以走了。
　　虽然看到让人赏心悦目的容貌是件好事，但王二毕竟不是什么风雅之士，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安全。
　　不管义庄闹的是什么鬼，离开总比呆在这里好。
　　所以王二很识趣的走了，揣着足够让他今年之内不愁生计的金叶子和银子，去找他的老相好。

　　阿爆走进义庄外面那扇敞开的门时，那少年仍在劈柴。
　　他檗柴的动作很快，快而优雅，平常人要几斧头才能用力劈开的木柴，他手中那把剑只那么一挥下，木柴应声而裂，一剖为二，干净俐落。
　　要是王二还在的话，一定会惊讶那看起来锈迹斑斑、根本就一片铁条的东西怎么可以当成斧头一样来劈柴。
　　不过王二不在，所以他看不到，而看得到的那个人，自然是不会惊讶的那个。

　　那少年身边已经码了一堆劈好的柴火，但他仍然低着头劈柴，似乎并没有发现阿爆走进来，更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阿爆看着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的那种。

　　少年的手不大，很符合他的比例的那种，手指修长，从手背看起来很白，很光滑，似乎保养得很好，指甲都是修得平平的。
　　但阿爆知道大凡习武之人，尤其是习剑之人，手都不可能保养得很好的，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他站在那，很悠闲地看着少年劈柴。
　　他一向有耐心等人的，不管对方是谁。
　　更何况等的人还有着副少见的好相貌。

　　少年的速度非常快，很快身边就码起堆老高劈好的柴火。
　　他那把怎么看都不适合劈柴的剑使也很顺手。
　　阿爆看着有趣，等到盯都劈好时，走到他身边：”我帮你抱进去。“
　　那少年抬头，看了他进来的第一眼。

　　很黑，很深，很纯粹的眼睛，纯粹无垢的澄澈。
　　阿爆喜欢这样的眼睛，有着这种眼神的人，必也有着颗赤子之心。
　　阿爆很少看错人的。
　　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站起身抱着柴火往堂屋里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阿爆一向认为反对要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就是答应的意思，所以他把少年的动作理解为同意。
　　抱起捆柴火跟在少年身后走进去。
　　张伯在厨房里生火煮饭，这个闹鬼义庄的守护者已年逾古稀，一头白发所剩无几，不过动作还算利索。

　　泥巴糊的灶台上吊着口锅，旁边两个青花粗瓷碗，一个碗里盛切好的青菜，另一个碗里是两块豆腐，很简单朴素的菜式。
　　少年没他打量得那么多，把柴堆在离灶不远的墙角码好，便又出去。
　　阿爆的动作也很快。

　　搬完第四趟的时候，阿爆开口：”我听说寂寞林有七剑？“
　　少年不吭声，自顾码着柴火。
　　‘最贵重的是七星龙渊，上面镶着七颗价值连城的宝石，最奇特的是逆丸剑，因为它是无名岛铸剑世家的象征，却偏偏由寂寞林的主人代为保管着。”

　　“逆刃剑只是把普通的剑。”少年终于开口说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逆刃剑能在天机榜排名第三是因为持有者而不是剑本身，我知道。”阿爆回答。
　　“你说错了，能成为天机榜上排名的兵器就有它自己的价值。”少年淡淡的反驳。

　　阿爆轻轻笑：“也对，逆刃剑的价值，在于它的意义：仁义，止杀，余地”
　　少年点头，抱着柴火站起来。
　　那把不起眼的铁剑便扔在旁边。

　　“可寂寞林的主人用的剑却不是逆刃剑，寂寞林最为人所注目的也不是逆刃剑。”阿爆这么说。
　　逆刃剑只有在它的主人手里，才能体现其存在意义和所代表的东西。
　　寂寞林最让人觊觎的剑，不是贵重倾国的七星龙渊，不是削金断玉的墨泉，而是……

　　“青锋无名，寂寞有心。”阿爆微笑，他笑起来优雅，还带着温柔神秘，恰似拈花如来。
　　天下皆知的武林兵器谱——天机榜上排名第四的兵器，有很详细的介绍：
　　“青锋无名，实为无名之剑，谓其青锋，代指剑，剑本身无名，形如锈铁，长为三尺，铸剑材质不详，可伸缩自如，形虽朽，却切金断玉，无坚不摧，可抗寂寞林之天然磁力。
　　附著：江湖有二说，一说曰无名通灵，与其相配的无名剑式，习成之后可令其尽去锈斑，重现宝剑风华；二说剑藏宝图，但不详，此二说皆为传言，不可尽信。”

　　少年往屋内的脚步止住，回头看他。
　　那双眼睛里，此刻有杀气凝聚，同样纯粹的杀意。
　　“你是谁？”少年第一次主动开口问话。
　　“我叫阿爆，大家都这么叫我。”阿爆微笑介绍。

　　他是个浪子，行踪飘忽不定，浪迹天涯，交结朋友无数，皆是唤他阿爆。
　　“不认识。”少年简短的回答。
　　“现在认识了。”阿爆抱着柴火迎上他的视线，笑意从容。
　　浪子阿爆，江湖中不知道他的人极少。
　　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一点：这个人除了有着张男女通吃的好脸孔之外，还消息灵通，手脚极快，心机极深外。

　　但那只限於江湖人，混走於江湖的人。
　　否则，谁认识他？这朱水镇的人不认识，王二也不认识。
　　而现在还多了这个少年。
　　难道这少年不是江湖人。
　　答案是否。

　　寂寞林是江湖中的三大秘门之一，寂寞林的主人自然是江湖人。
　　只不过是不常行走于江湖的江湖人而已。
　　“夜阳。”少年对阿爆说了两个字，便抱着柴火往屋里走。
　　阿爆怔了下，很短的时候，然后笑着追上去。

　　“你的名字？”
　　“嗯。”
　　“寂寞林的主人。”
　　“无名的主人只有寂寞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