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红叶》舟见十六

1、第 1 章

　　中午的泊油路被晒得发软，街道上没有行人也没多少车，就连树上的鸟儿都哪凉快哪睡着呢，感觉如果扔个鸡蛋出去都可能自己就熟了。
　　但世上总是需要一些人来做一些反人类的事以凸显自己顽强的生命，就比如现在正在公园亭子下疯狂赶作业的两位少年。
　　秋然嘴里含着根冰棍，低头奋笔疾书着，时不时还抽空看眼梁开白手里的甜筒。最后梁开白实在是招不住他这么看，无奈道：“小少爷你就知足吧，你妈都说不让你吃冰的，我破例给你买的。”
　　“那还不是你，不然我能出来？你脑子里都是水吗？”秋然忍不了了大声道，“把自己的作业扔河里还不够，还要我的陪你一起，你缺德缺的太大了吧！而且给自己买巧克力脆皮雪糕，给我就买个老冰棍！你是不是人啊？”
　　这个点他本该是报完名正躺在床上悠闲地打游戏的，可面前这个如同上辈子被他欠了八百万这辈子来找他要债似的的二百五好死不死把他们两个的作业直接甩河里了——虽然他说是不小心的。关键是作业还是今天弄丢的，而今天，就是报名的那个阳光灿烂得能露天煎鸡蛋的日子。
　　“作业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那我不是月底了吗，而且昨天刚跟我妈一通逛，今天仅剩的钱都用来买作业了，零花钱就几块了。”梁开白摸了摸脸，干笑道，“我又不像你，钱要都要不完，你妈直接每周给你续。谁让你不带钱的。”
　　“所以作业不是故意的，但雪糕和老冰棍是故意的对吧？”秋然道，“你是不要......”
　　“好了好了，打住！”梁开白连忙摆手阻止，要不然面前这位少爷又要给他鬼扯一篇长篇大论文了，“下次，下次给你补上好不好？坚果巧克力脆皮香草味。”
　　秋然盯着他没说话，随后低头继续写作业了。
　　期间梁开白担心气温太高会对这位身体不好的病患者有影响，所以他们又转去了一家名叫“上天安排的最大”的甜品店里，还用最后几块钱给秋然买了一杯柠檬茶。
　　店里的其他客人时不时地就往他们这边瞟两眼，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在室内的原因，对于那些不怎么和善的眼神梁开白都会很不客气地怼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补作业还是没补过作业？”
　　“啊嗯——”梁开白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他站起来走到秋然旁边，“写完了吗？”
　　“快了。”秋然一边写一边喝着柠檬茶含糊道。
　　“你可真够慢的。别的我都帮你抄完了，就一本作业，还是数学的你还写这么慢，一天了！”梁开白坐回位置上，掏出手机，“四点了，六点学校就下班了。”
　　他对秋然的手速还是很了解的，这种玩钢琴块命运交响曲完胜的人写作业怎么可能这么慢，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偷懒了。
　　还沉浸在自己柯南剧场幻想中的梁开白被突然敲响的桌子叫回了神，“两位该走了吧？”
　　“马上马上。”秋然头也不抬地继续低头写着。
　　但这个人好像并不是什么善茬，压根不给他一点点时间，哪怕是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间也不给，一把扯出他正在写的作业，“不行。”
　　秋然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拿走，在上面留了长长一道墨迹不说还把那一页扯下了一块。
　　最后一天赶作业本来就挺急的了，天气这么热，梁开白怒了瞬间，“你干什么？”
　　受害者秋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梁开白这一声才叫回了神，他看了看手里一掌大的纸，“啊，我的作业！”
　　他这才看去，看见面前的人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带着口罩，皮肤挺白的，柳叶眉桃花眼的想来应该是个帅哥。
　　“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义务，”少年也没理他，盯着梁开白冷冷道，“将闲杂人等请出本店，给那些真正需要的客人腾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闲杂人等了？”梁开白指了指秋然手里的柠檬茶，“我们是买了东西，是消费者，你这什么态度？”
　　少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杯店里的饮品。而秋然还把饮料举了起来，点点头，十分乖巧道：“就是就是。”
　　“一杯饮料喝三小时，”少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身体不好吗？喝这么慢。”
　　他本来是想调侃一下秋然的，让他知难而退，可却没想到这货居然厚着脸皮应下了。
　　“你怎么不说那桌客人，”秋然向坐在靠门那个位置上的一桌女客人抬了抬下巴，“我们来之前她们就在吃东西了，还老盯着我们这儿看。”
　　那桌客人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惊慌失措地低头疯狂刷着手机。少年看向那桌客人，转过头，“她们都是女孩子，点的又多，外面天气又热，在这里等一等很正常。”
　　“我们也觉得外面好热，进来避避暑不行吗？”秋然喝着柠檬茶靠在椅背上懒懒道。
　　“两大老爷们和小姑娘比你好意思？”少年道。
　　“怎么不好意思？都是人。”秋然看了看那桌客人，不屑道，“而且你看她们哪是小姑娘啊？我才十六岁呢，怎么就大老爷们了？”
　　姑娘们明显有被激怒到，带着冒火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好了，抄完了。”梁开白收起按动笔合上书站起来，“走吧。”
　　“好嘞。”秋然把喝完了的空瓶子投进垃圾桶里，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原来作业一早就被传到了梁开白手里，秋然纯属是在给他争取时间，现在弄完了，转身走人了！
　　祁叶难以置信且恼怒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
　　这两人......
　　踩点报完名后，两人如释重负，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哎，柚子让我们今晚出去聚聚，开学前最后一个狂欢夜了。”梁开白看着手机道。
　　柚子是他们的朋友，原名浮丘釉。是他们三个中最让人省心的，年级前三，作业一发下来就写完了，所有他们今天抄的答案都是他的，但白天有事就没和他们一起。
　　“吃啥？”秋然问。
　　“烧烤。那条新街上的，他说味道不错。”梁开白道，“旁边还有一些别的小吃店，味道也不错。”
　　“嗯。”秋然胳膊枕在脑后，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这个臭鼬他今天竟然是去那条街转了一圈，把那里的店尝了个遍，朋友圈都是的！”梁开白把手机怼到秋然面前，怒气冲冲地划着屏幕。
　　秋然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差点撞到他脸上的手机，看清了屏幕上浮丘釉发的八点十分的朋友圈。
　　立志今天之内吃遍这条街。
　　下面还配了一张他在街头拍的照片。
　　他下午四点二十五的时候发了最后一个朋友圈。
　　挑战失败，没吃完。早知道把秋然带过来了，他肯定能成功（没准还不够）。
　　下面也配了一张他的自拍照，一脸撑着了的表情靠在店里的椅子上。
　　梁开白还在下面评论了：撑死你吧，撑不死我现在过去弄死你！
　　Y：饶命【jpg】
　　秋然看得正想笑，兜里的手机就打断了他。他拿出来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妈。梁开白很自觉地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看起来是在低头认真地玩手机，实际上是张大了耳朵往这儿偷听。
　　秋然一脸不情愿地接了电话，等着那边的人开口。
　　“然然。”秋楚楚轻声唤了他一声，就好像对面的人并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什么集团的黑老大。
　　秋然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时间不早了？”秋楚楚依旧轻声轻语地带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你们自己吃吧。”秋然道。
　　那边的秋楚楚沉默了一会正想说什么却又改口了：“好，那别太晚了，注意安全。”
　　“嗯。”说完秋然就把电话挂了。秋然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可笑啊。秋楚楚不说话的时候他竟然会生出一种期待，期待她说：“不行，已经很晚了，快回来，做了你喜欢吃的什么什么东西......”
　　就可笑，可笑他自己，一面渴望着母爱一面又排斥驱赶着母亲。其实他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因为她当年没有救妹妹秋染而讨厌自己的妈妈，有谁会讨厌自己的妈妈呢？哪怕......当年她就站在门口，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妹妹的哭喊，他也没有真的要和她断绝关系。他只是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会笑着喊妈妈，撒娇着要这要那，和妈妈抱怨一下身边的人事物。不只是年龄过了，热度也过来。他只是，不知道该在那样的事发生后怎么再面对她，轻易原谅？他没有办法完全抛之脑后重新开始。所以从那天起，他们之间便有一道无形的墙，而在他发现她精心伪装的谎言的真相后，那道墙开始变高，变厚，天崩地裂之间把母子俩隔开了。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要不你今晚就别回来了，听见没有？”梁开白的妈妈在电话那头吼道。
　　梁开白捂着耳朵把手机拉开了，他转头和正在看他的秋然对视上了，用口形说了句“我妈”。
　　秋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又和他妈认了几句错后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又擦了擦额头上被他妈吼出来的汗，无奈道：“我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们一起haapy了。”
　　“嗯。”秋然点点头。
　　“下回补上。”梁开白拍了拍秋然的肩，一脸诚恳地说道。
　　“好，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四肢健全的你。”秋然也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正经道。
　　“滚。”梁开白瞬间变脸。
　　“梁开白呢？怎么没来？”浮丘釉给他开了一瓶牛奶道。
　　“来的时候被他妈妈叫回去了。”秋然撸着一串牛肉道。
　　“嚯，还说要弄死我呢。”浮丘釉心灾乐祸道。
　　“你不知道，当时阿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那声音不开免提我站他两米远都听见了。”秋然道。
　　“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他。”浮丘釉双手合十一脸正经地祈祷道。
　　秋然还没吃饱就被浮丘釉拉走了，说他别吃太多烧烤了，对身体不好，于是把他拉进了一家寿司店，味道也不错。
　　等到秋然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已经快十点了，把他送回去时就已经十点多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站在门口还能听到里面的电视声，一想到母亲这么晚了还在客厅等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
　　可当他走进去时才发现，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不是自己的妈妈，而是那个强加在他身上所谓名义上的妹妹--白芸芸。
　　心中的那股暖流瞬间被扑灭，只剩下一摊寒冷的死水。白芸芸见他回来了，关掉电视，朝楼上走去了。
　　白芸芸和秋染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一点都不一样，秋染性格活泼可爱，总是黏着他，和他的小尾巴似的。而白芸芸则很冷漠，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从他搬来以后他俩的对话加一块也凑不到十句，要不是她还会喊爸爸妈妈和保姆梅姨他都要怀疑她是个哑巴了，不过，他出院回来还被这家人蒙在鼓里傻乎乎的以为她真是自己的妹妹时，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少爷回来了。”梅姨见他进屋赶忙从沙发上坐起来，热情道，“怎么这么晚啊？厨房里有饭菜，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秋然拦住了起身要去厨房的梅姨，“我吃饱了才回来的。”
　　“吃点吧，小姐特意给你留了点。”梅姨道，“那是小姐亲生做的。”
　　她后面那句话声音小到听不见。
　　“是她不喜欢吃的吧。”秋然道。
　　“那不能，你别看小姐表面上冷漠，实际上还是很在乎你的。”梅姨笑道，“你不知道，你不回来她都不睡的，一直坐在这里等你呢。”
　　“不要告诉我这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秋然黑着脸转身上了楼，留下梅姨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
　　秋然重重地关上房门，巨大的声音把整层楼都震了震。白芸芸抱着胳膊靠在自己房门后，在震动中闭了闭眼睛，她不怪秋然怪她自己，还有，走廊转角正在卧室里的那对夫妇。
　　“啊！”白沄被震动声惊醒，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望向站在门边的秋楚楚，“嗯？怎么了？我睡着了？”
　　“没什么。”秋楚楚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看着他，“什么叫你睡着了？还不打算睡吗？”
　　“你担心然然不睡我就不能担心你不睡吗？”秋白沄坐了起来，也笑了笑，“然然回来了？”
　　“回来了，”秋楚楚躺倒床上，把白沄搂下一起躺下了，“睡吧，时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