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深渊》澜野

15、第十五章

　　鸡飞狗跳的现场终于平静了下来，取证工作还在继续，汪鸣却去而复返，带着一脸的惊慌失措。

　　陆玖书下意识以为那女人又作什么幺蛾子了，顿时火冒三丈，咬着牙说：“她还没完了是吧！”

　　“不是，不是。”汪鸣赶紧拦住她，“陆队，外面来了好多媒体记者。”

　　陆玖书一愣：“什么？谁通知的？”

　　汪鸣一个新兵蛋子能知道什么，只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啊，现在郑所长在外边跟那些人周旋呢。”

　　余沉渊当机立断：“先把人带回局里再说，不能让那女的对媒体说一个字，汪鸣，你现在就把人带走，我跟小付坐陆队的车。”

　　汪鸣如梦初醒，点了点头飞奔而去。

　　陆玖书已经进别墅去找付青远和那位目击者了，余沉渊则特意回到泳池边跟周巡交代了几句。虽然走漏了消息，但只要没拍到现场或者尸体的照片，就算媒体捕风捉影局面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几分钟后，两辆车在门神郑所长的倾力协助下顺利突破媒体的重重大军，冲出了别墅区。

　　坐在后座的中年妇女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台照相机，在同一时间对准了她，吓得脸色惨白，上了车就没敢抬头。

　　等开上大路，陆玖书冲后视镜一笑：“大姐，别怕，没我们的允许那些媒体不敢随便发报道。”

　　中年妇女仍是十分紧张，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立即又垂了下去。

　　陆玖书与副驾驶的余沉渊交流了一下眼神，没再开口。

　　直到看见了警局大门，这大姐又露出了一副心慌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她身边的付青远：“警察同志，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付青远跟着余沉渊也快三年了，应付这种小事不在话下，她指了指警局那栋办公大楼，哄小孩似得说：“一会儿进去做个笔录，做完了，您就可以回家了。”

　　陆玖书把车停在大楼前，中年妇女没再多说，跟着付青远下了车。

　　与此同时，后面那辆车的汪鸣也拉着那女人下车了，一沾地气，那女人就跟通了电似得，顿时活力四射，扯着嗓子嚷嚷：“你们凭什么抓我来警局，警察就可以随便乱抓人吗！我要叫律师！”

　　刚下车的余沉渊注意到，那位中年妇女听到这一嗓门，脚下不由自主的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往大楼里走，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追她似得。

　　余沉渊紧着几步拉了付青远一把，小声叮嘱了一句：“等下问问那位大姐认不认识贾正兵的老婆。”

　　那边女人又一声鬼叫：“别碰我！小心我告你非礼！”

　　汪鸣无辜的举着双手，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吓得他又赶忙退后了一大步。

　　走出几步的付青远有点不放心，回头问：“余队，要不要我再喊两个女警来帮忙？”

　　余沉渊还没来得及张嘴，陆玖书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不需要帮忙，她一把架住了女人的胳膊，脸上笑的毛骨悚然：“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就以破坏案发现场和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你，到时候别说律师，明天的太阳你都别想见到。你要是不信，就试试看，反正在铁板凳上坐48小时的人不是我。”

　　这一次，女人竟然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的跟着陆玖书进了大楼。

　　汪鸣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一直喊着要找律师，还以为她多懂法呢。”

　　余沉渊向来耳朵尖，朝汪鸣斜了一眼，小青年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余队破天荒附和了一句：“这种人，通常都是电视剧看多了。”

　　汪鸣震惊多过想笑，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管理了。

　　所幸余沉渊好像没察觉，眉头微微一皱，又恢复了余队本色：“愣着干吗，跟小付一起做笔录去。”

　　汪鸣哦了两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楼。

　　一个目击证人，一个待定嫌疑人，分别进了询问室和审讯室。

　　陆玖书把人往凳子上一摁，解开了手铐，公事公办地说：“一会老老实实配合问话，只要你不胡说八道，问完就可以走，不需要请什么律师。”

　　女人揉着手腕，大概是坐在了铁板凳上的缘故，态度比起之前软了很多：“我的包呢？”

　　陆玖书皮笑肉不笑：“放心，这里是警局，丢不了。”

　　从审讯室出来，就看到坐在门边长椅上的余沉渊，靠在墙上，两手空空，不像准备审讯的样子。

　　陆玖书伸手撞了她一下：“诶，想什么呢，里面人还等着审呢。”

　　余沉渊撩了下眼皮：“不急，让她冷静冷静，等小付那边问完了再说。”

　　陆玖书也没问为什么，走到旁边一起排排坐，然后抬手看了看表，这一折腾早都过了饭点，她又撞了下余沉渊：“你饿不饿？”

　　“现在你又吃的下了？”余沉渊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一叹气，“我抽屉里有小面包。”

　　陆玖书兴高采烈地蹦起来，走了两步回头问：“给你带几个？”

　　余沉渊摇摇头，下一秒就跟参禅的老僧一样入了定。

　　看着她这副专注的神情，陆玖书不由得想起以前一宗凶杀案，当时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不足，嫌疑人又是个心思狡猾的亡命之徒，导致审讯过程极其艰难，一连两天，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余沉渊端着两杯水独自进了审讯室，一杯放在嫌疑人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启了长达两天三夜的沉默对视。

　　那个时候余沉渊的表情就跟现在很像，最后桌上只剩一个空杯，和一个几乎满的水杯。当时就有同事很好奇地问那个嫌疑人，是怎么想通的。

　　陆玖书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人兴奋又疯狂的眼神，狞笑着说：“她比我还疯，是我输了。”

　　这句话听着就很奇怪，但至今陆玖书也没想明白怪在哪。

　　稍微垫了点肚子，陆玖书就回到了楼下的审讯室，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出穿透性极强的恶龙咆哮。

　　陆玖书拍了一下仿佛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余老僧，“不管管？屋顶都要让她掀了。”

　　余沉渊一动不动，语气十分冷漠：“不用，这种人越管越起劲。”

　　陆玖书感觉哪里不对劲，忽然脑袋灵光一闪，想起来案发现场那一幕，笑意含在嘴角边打转，平时一板一眼的余警官竟然也会公报私仇？

　　约莫十几分钟后，另一边的询问室门开了，付青远和汪鸣一前一后领着那位中年妇女出来，径直走到陆玖书面前。

　　“这就是我们刑侦队的大队长，陆警官。”付青远又指了指旁边的余沉渊，“这是刑侦一队的队长，余警官，张大姐，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她们说。”

　　看的出来，这大姐的情绪已经比刚才稳定了许多，但仍然不敢抬头与人对视，一双粗糙的老手绞在一起无处安放，表情有些扭捏地说：“警……警察同志，是这样，我们公司有规定，没达到客户的要求就算白干，而且还要扣工资，你看……今天这事，你们能不能跟公司说一声，别让他们扣我工资。”

　　大概她也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工资”两个字更加细不可闻。

　　陆玖书适宜拿出那副亲和笑脸：“大姐，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今天你是来帮忙协助调查，公司如果敢扣你工资，你就来警局找我们。小付，给大姐留个电话，方便随时联系。”

　　张大姐听到最后这句话，总算吃了颗定心丸，但她不知道其实这只是办案的基本流程，留下个人信息是为了便于警方随时可以找人问话，只不过陆玖书换了一种让人听着安心的表达方式。

　　随后，汪鸣负责把人送出警局，付青远则留下来汇报问话情况。

　　根据那大姐所说，她是贾正兵家雇佣的保姆，平时就负责所有家务，包括洗衣买菜做饭，早上十点来，晚上六点下班，中途没事还能休息睡个午觉。她在贾正兵家做了两年事，总体来说贾正兵是个挺好伺候的老板，因为他平时在家的时间很少，而且大姐做事勤快，人又忠厚老实，贾正兵还经常额外给她“零用钱”。

　　案发前一天，贾正兵下午就提前给保姆大姐打电话，说晚上朋友会去家里聚餐，让她多准备些饭菜。贾正兵喜结四海，又是个生意人，以前也经常呼朋唤友来家里聚会。于是大姐照常准备了几个大菜和一些下酒小菜，一直忙活到七点才下班，正好碰上贾正兵和几个朋友一起回来，之后打了声招呼，这大姐就急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去了。

　　说到这里，余沉渊插了句嘴：“贾正兵带回来的几个朋友，那大姐认识吗？”

　　付青远：“不认识，她说贾正兵每次带回来的朋友都不同，基本不带重样的，但年轻人居多。”

　　余沉渊沉思片刻，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然后就是今天上午，她十点准时到了贾正兵家，准备收拾餐厅时，发现通往泳池的落地门窗敞开着，过去关窗的时候就看到飘在里面的贾正兵，旁边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打电话报了警。”

　　付青远从记录本上抬起头，指了指审讯室的大门：“余队，我问了她关于贾正兵老婆的事，这个女的根本不是他老婆，那大姐说她在贾正兵家干了两年就没见过女主人，不过贾正兵倒是有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但是父子关系好像不怎么好，有时候一整年都不回来，那大姐也就见过一次。”

　　余沉渊点点头：“查一下贾正兵的户口信息，一会给他家属打电话，还有现场那边，让汪鸣回去一趟，调查一下昨晚的监控，最好今天就找到那几个在场的人。”

　　说完，她看了陆玖书一眼，转身进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