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梦见稻谷

2、哥特式的脸，还有自此别离

　　怎么样的脸是一张哥特式的脸？

　　一看就禁不住一突，即使在大太阳底下打照面也会让你想后退一步，心中微微发寒，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似的，白得阴凉的皮肤，额角方正宽广，眼神阴晦疲倦，如果再加上一张鲜红的嘴和两枚隐隐不露的尖牙，简直就是吸血伯爵再世。

　　但他现在坐在阳光底下，没有半分不适或一点点畏光的迹象。

　　莫小水忍不住第N次抬头，看向五米外餐台前坐着的男人，她很想他打个哈欠或说个话什么的，看看他嘴里头倒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尖牙，但，遗憾的是，“伯爵”坐在那里已经十五分钟了，眼睛似乎都没眨一下。

　　但那实在是一张有魔力的脸，特别是对于莫小水这种偏好暗黑系男色的女生来说，这样几乎百分百符合头脑中德古拉形象的男子，实在忍不住去多看几眼。

　　想象中，他好像会突然飞到自己面前，冰冷的手指掐住她脖子，亮出利牙——而实际上——他只是坐在那里，阴郁的眼睛看着前方，煞都没煞她一下。

　　“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只冰凉的小手托住她的手肘，阻止她因为兴奋而差点弄掉手中的刀子，小水一抖，她怎么忘了身边还立着另一樽冰人！

　　回过头，夏叶年轻而木然的脸上，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略带不满和不耐，小水真好奇，这世界上除了料理食物，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感兴趣，比如五米外坐着的那个俊美阴郁的德古拉，今天下午云兰餐厅唯一的也是最尊贵的客人——

　　“莫小水，你走神了。”

　　小水低下头。

　　夏叶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蘑菇切得不均匀，重新。”

　　夏叶吩咐好小水，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时与德古拉一起的另一个男人走过来，经理连忙迎上去，“李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李先生看向操作台前，皱眉道，“已经二十分钟了，只是一个小沙拉而已，需要这么长时间？还有，刚才你们的厨师刀子差点掉了，这样不专业，未免有失贵餐厅形象。”

　　经理想，一个小沙拉而已，也值你包下整间餐厅一个下午，还要现场操作表演，——想归想，但顾客却不能得罪，特别是这样有身份又原意砸钱的主，刚摆开笑脸要说话，“啪嗒”一声，一块西红柿皮从操作台后飞过来，刚好落在李先生噌亮的高级定制皮鞋边上，两者相距不超过一毫米。

　　李先生脚下意识往后一缩，抬起来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经理转过头，料理台后，夏叶专心地正切着牛油果，调汁，剪得一齐齐的头帘服帖地遮在眉眼上方——

　　——刚才那块西红柿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作为天才少女料理师，云兰的新任特别主厨，经理脑海里立刻现过一行字：夏叶更得罪不得！他优雅地弯下腰，将西红柿皮捡起，端在手心上，对李先生做了个手势，轻声道，“请您回座位等待。”

　　沙拉被装在洁净的云瓷圆盘中端上来，装点盘子的是几小块用熬过的鲜柠檬汁、蜂蜜和鱼胶粉做成的柠檬果冻，一抹兑了藏红花汁和柠檬汁的蛋黄酱，还有几片可以吃的花瓣。

　　这是一道看起来可以一口就能囫囵吞下的小菜，李先生看看身旁人，问，“就是这个？”

　　“先生，这道沙拉叫做早春三清，一清蟹肉清甜，二清牛油果清香，三清蘑菇清涩，配上九层塔雪芭，撒一些红椒粉和现磨黑胡椒，与第戎芥末酱和西班牙进口海盐一起搅拌。两位先生，如今正是早春三月，这道菜给人带来的正是初春清新的感觉，请您二位享用。”

　　莫小米说完，眼睛又看向窗边的德古拉，李先生分明还想说什么，可——Ho，伯爵动了也，他苍白瘦削的手轻轻拿起叉子，经理连忙上前，帮他铺好餐巾，德古拉面无表情地坐直让他服侍，然后，微微前倾。
　　云瓷圆盘上，圆柱形的沙拉轻轻仰倒，被银质刀叉串挑起，瞬间滚抹上身下一线红的花汁——

　　莫小米笑眯了眼，这小小的一口沙拉经夏叶精心搭配调制内容极其丰富，味道清新回旋，经伯爵这样优雅的食客享用，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

　　“小姐，”德古拉安静地品尝完，小米全身细胞都在尖叫，他问她话呢——只是对上那双阴冷漠然的眸子，莫小米兴奋地细胞瞬间集体打了个寒颤，她一耸，“是。”

　　“我听说，”伯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倦意，“优秀的厨师都是因人制菜，这道菜很美，但不很适合我。”

　　是啊，这道蟹肉雪芭沙拉对于德古拉这样哥特式的男子来说着实太清新了，小米吸口气镇定镇定，接而微笑，“先生，我不是主厨，不过我们的主厨夏小姐说过，她只做菜，不看人。夏小姐的风格是完全沉浸在食物和菜品之中，她做出好吃的菜，至于喜爱与否是食客的事，她无法掌握。而且，您刚才说过，这道菜很美，它同时也很好吃，不是吗？”

　　李先生想到刚才那块西红柿皮，往料理台一望，裹在寻常白色制服下的年轻女子已经收拾好料理台，眼睛看着窗外，明显已经走神。
　　“不知——能否请夏小姐移步过来说话呢？”

　　经理上前解释道，“对不起李先生，您知道夏叶小姐是极富天才的料理师，但她，额，有那么一点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抱歉不能达愿。”

　　是，世人都知道云兰餐厅近半年来最富盛名特别主厨少女夏叶是个天才，但她同时是一名轻度自闭症患者，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与人沟通，这个病症是自小就有的，也给她的盛名更萌上一层传奇的色彩吧。

　　李先生有些尴尬，也有些得意，自己能请出云兰夏叶的专场现做料理，实在很有面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旁边这个无比尊贵神秘的男人。
　　“於先生，”他小心翼翼的。
　　德古拉站起身，莫小米屏息仰视，他好高，那张哥特式的脸因起身逆光更显出阴峻苍白，直到两个人已经走远，才缓过神来问经理，“经理，他是什么人啊？”

　　经理吁了一口气，“他是於远方。”

　　莫小米张大了嘴。

　　夏叶打开手机，通讯录上整整齐齐的名单都是费一给她弄的，但她要拨的号码永远不用通讯录，138********，
　　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咬咬嘴，今天是和费一订婚的日子，他去哪里了？

　　就在於远方把沙拉放在口中的一刻，他的未婚妻裘沥沥正把脚放在油门上，涂满鲜艳蔻丹的白净小脚微一犹豫，突然猛然下踩，小跑车呼啸着冲出高架桥，闪亮的太阳底下抛出一道亮眼弧线，急速下坠。

　　“轰！”

　　这是一道内容极为丰富的沙拉，柠檬汁很酸，第一时间刺激到舌侧味蕾，然后是牛油果微微发腻的特有奶香，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活了，奶香发腻的感觉几乎是刚一道来就被略带涩意的蘑菇卷走，鲜美的蟹肉和雪芭交混引甜，辣味最后觉察，因为用的是现磨黑胡椒，不是胡椒粉，在蟹肉的清甜里有星星点点爆炸的感觉。於远方放下叉子，这道菜很美，超出他的想象。

　　小跑车不能避免地砸到坚实的地面上，迅速腾起火焰，原本二环路上正常行驶的车辆全乱了套，第一辆奥迪最先遭殃，措手不及迎面直直撞向跑车残骸，费一瞪着从天而降的跑车，热浪立刻扑来，他感觉车身一震，连忙去踩刹车，这突来的变故让人措不及防，他心跳如鼓浑身冷颤，可来不及了，前面冲天妖艳的火光是他年轻却致命的归宿，他大喊一声——
　　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