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越夏挽秋

8、宋斯野，我才是哥哥

　　宋贤有些尴尬，转头看见宋斯野正仔仔细细的把一块儿草地清理干净，把零食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刚才一心想着弥补宋斯野带他看夕阳，都忘了现在寒冬腊月了，哪还有什么夕阳？

　　哎？不对,看宋斯野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对这件事儿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知道没有夕阳？

　　想到这里宋贤又有些讴气，大吼一声：“宋斯野！”随即走到宋斯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早就发现今天没有夕阳，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害我爬得累死了上来，屁都没有。”

　　“有”宋斯野看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有我，可以冬游”

　　听到这话的宋贤怔了怔，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对呀，为什么一定要有夕阳？重点不是宋斯野吗？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冬游，不都是春游吗？算了，冬游也是游，想着想着自己倒先乐出了声。

　　有时候他会有一种自己才是弟弟的错觉，因为宋斯野太懂事了，每次都总有各种意想不到的话来安慰自己，搞得自己才像是小的那个，宋贤可不允许自己哥哥的地位被撼动，凶巴巴的喊了一句：“宋斯野，我才是哥哥。”

　　宋斯野一脸迷茫的抬头看向宋贤，不知道他又扯什么疯，宋斯野懒得猜，只回了个是

　　俩兄弟在山上玩到快黑了才准备动身回去，没看到夕阳宋贤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最后俩人收拾好垃圾装到袋子里放到地上，方便一会儿带走，宋贤拉着宋斯野俯瞰整个大坪村，甚至还能从另外几边的山口看出去，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视力所不及，宋贤一手指着不知名的远方，一手拉着宋斯野，语气坚定：“宋斯野，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我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听说很远的地方还有大海，大海边的夕阳更美。”

　　“哦！”

　　没有夕阳的山顶，俩个少年拉着手约定了要一起去远方，殊不知世道无常，少时的约定在现实面前终究只能是梦想，只敢梦想。

　　下山比上山快很多，俩人很快就冲到了家里，刚好赶上宋妈妈的晚饭。

　　上初中的这三年，发生过很多事 ，开心的，不开心的，宋贤都不在乎了，学校有李灿，回家有宋斯野，他觉得这三年的初中生活是美好的。

　　初中毕业考试，宋贤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叙城最好的高中叙城一中，成了整个年级的黑马，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排上年级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这中间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哦！还有宋斯野，那个陪着他熬了无数个夜的小孩儿。

　　反而是宋斯野的成绩没什么变化，就像老师说的，他好像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了，反正每次考试都是满分和接近满分，数学满分，语文接近满分，比起宋贤的夜以继日，宋斯野简直就是学习上的天赋型选手，仿佛只要他想，他就能拿到，校长笑得裂了嘴，这可是他职业生涯里最光辉的一页。

　　拿到成绩单之后的几天，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都是周边乡镇中学的招生办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来邀请宋斯野去他们学校读书的，每个老师都把各自的学校设施设备吹得天花乱坠，唯恐宋斯野嫌弃不去，这还是大坪村小学办学以来头一遭，有的学校连小学校长都请过来当说客，小学校长心里别提多神气，嘴上还是坚持民主政策：“这几个镇的中学都好，就要看宋斯野同学自己的选择了，我相信无论他选择哪个学校，凭他自己的努力都能保持良好的学习成绩，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

　　一句话可谓是天衣无缝，满满当当，把各校招生办老师的嘴都堵死了。

　　最后无论其他学校的招生老师怎么舌灿莲花，引经据典，宋斯野都坚持要去宋贤上的赤镇中学，其他学校老师见无转圜之地，只得痛心疾首无功而返，只有赤镇中学的招生老师笑得乐开了花，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刚刚毕业一个年级第一的哥哥，又招来一个赤镇第一的弟弟，临走前对着宋家父母好一顿恭维，对着宋家兄弟好一顿夸。

　　村儿上的人三三俩俩的也都来宋家祝贺，很多人都在讨论说：宋家真是祖上积福，亲生儿子读书能干，捡个儿子读书更能干，以后怕是享不完的福。

　　宋妈妈不喜听这些腌臜话，应付一番就算了事了。

　　李灿只考上了二中，虽然没有叙城一中那么好，但是也还有踏进大学的希望，宋贤他们小学那一个班三十多号人，进了中学又考进普高的就三人，宋贤、李灿，还有一个去了三中，其他的有些小学毕业就没读了，大部分都折在了初中，这还是一个教育意识令人堪忧的时代。

　　李灿来找宋贤商量开学要准备的事儿，宋贤正双手撑头看着把宋斯野围城一团的各中学老师们，一脸苦恼的说道：“李灿，你说我小学成绩也不差，初中好不容易冲上了年级第一，怎么就没享受过被各学校老师争抢的待遇呢？”

　　李灿一翻白眼：“因为你没有满分！”

　　一语中的，宋贤一脸心痛的伸出手：“啊！打击到我了，我要抱抱。”

　　李灿一把拍开宋贤伸过来的手：“滚！”

　　随后又像发现了什么好事，一手揽过宋贤的肩膀，贱兮兮的问道：“想要有效安慰吗？”

　　宋贤戏精似的冲他眨了眨眼：“灿哥哥，人家想。”

　　李灿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马上撤开手把身体离得远了些。一指被围在中间的宋斯野：“啷，看看你家宋斯野的臭脸。”

　　宋贤这才认真的看了看现场，宋斯野被拉着坐在一堆招生办老师中间，好像一个被迫卖身又不得不从的娘家小媳妇儿，那隐忍的小表情和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宋贤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哈哈哈，那我还是做一个安静的好学生吧。”

　　尽管成绩再好，宋斯野还是不高兴，因为他发现当他好不容易把小学读完，以为又能跟宋贤一起上学的时候，宋贤又要去更远的叙城上高中了，而且回家从周回变成了月回，让宋斯野十分郁闷。

　　年中宋爸爸回来了一次，就在中考成绩出来不久，因为宋贤下半年就十六岁了，以前没正儿八经过个生日，今年打算回来提前给宋贤过个生日，顺便庆祝俩孩子顺利升学，年底宋爸爸也不一定能回来那么早，索性趁暑假提前过。

　　宋贤的生日原本是农历冬月二十七的生日，阳历就是12月，今年要在夏天过了，刚好宋斯野的生日也是在11月，就把俩兄弟的生日一起过。

　　宋爸爸一大早带着一家人上街买菜，还专门安排了时间到照相馆照全家福，拍照的时候照相师着实想不明白，这一家四口，三个都笑嘻嘻的，怎么就最小那个面无表情的，在他提醒了几次笑一下，笑一下之后，那小孩儿都没什么表情，宋继安面色也有些尴尬，宋斯野打小就没什么表情，那不是说两句就能改变的。

　　这时，摄影师只见大点的孩子凑到小的那个耳朵旁边说了什么，然后……然后小的那个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他咔一声按下快门，抓住了这一瞬间，作为一个摄影师，在拍到这个表情的那一瞬，有种酥麻掠过头皮的感觉，太有成就感了。

　　这是宋家这两代人第一张全家福，以前都没拍过，还是宋爸爸想到儿子们以后读书走出去了，回家的时间就少了，才想起来照个全家福，以后宋妈妈在家想儿子了可以看看照片。

　　照片中的宋爸爸特地穿了结婚时穿的中山装，长相周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像个知识分子，宋妈妈也穿了平时不舍得穿的衣裳，两个大人都很开心，前面站着两个少年，差不多快齐高了，一个满脸笑意，一个只能看到微微扬起的嘴角，要说这张照片的缺点，那就是站在前面的宋斯野额头上那道疤，任谁看了这么个标志的少年带着这样一条疤，都得叹息一声，摄影师也一样。

　　没多久就拿到了照片，一共洗了四张，一张大的放在家里的相册里，三张小的宋继安、宋贤、宋斯野这三个要出门的各揣一张。

　　回到家，宋贤拿出黑色签字笔在照片的背面工工整整的写上了备注：摄于二零一五年七月初七，此时宋贤十六岁，宋斯野十二岁。

　　按理说宋贤要过了12月才满十六岁，宋斯野也要过了十一月才满十二岁，既然提前过了生日，就按过完生日的年龄来算了。

　　宋斯野就站在旁边看着，等宋贤写完把自己的照片也推到宋贤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宋贤笑骂了一身小鬼，给宋斯野的照片也写了一模一样的字。

　　一家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生日蛋糕，这还是宋贤第一次吃这么甜腻腻的蛋糕，一不小心吃多了些，晚上躺在床上撑得慌睡不着，耍无赖的拉着坐在床头玩魔方的宋斯野的胳膊撒娇：“宋斯野，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