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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木格措1号 ...
318国道上的阳光很强大。
被它照拂后,夜晚浮出的失意、伤感、脆弱和那些想入非非统统蛰伏回体内。人人看着都跟光鉴照人的王八蛋似的。
在小西诧异的目光里,我脱去鞋子仰躺在放倒的副驾座位上。阳光在身后追着我,风被远远抛下。感觉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西闷声问我:“有驾照吗?”
我掀开遮在脸上的棒球帽,乐颠颠的说:“有。”
怎么?他感觉到作为一个司机是多么的不自由了么?从成都一路向西,公路路况很不错。我心底痒痒,也想开着过把瘾。虽然我刚刚拿到驾照,虽然我的驾驶经验少的可怜。
听了我的回答,他打着双闪把车停在路旁。“试试看。”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真让我开?你放心吗?”
他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一条世界上最壮丽的景观大道,总要亲自驾车驰骋才有感觉。”
待我坐上驾驶座,小西细细给我讲了一遍驾驶需要注意的事项。看我略有些手足无措小紧张,他质疑:“开过手动挡吗?”
我闪烁的目光告诉他没开过。
天知道。我说想学开车,章豫东直接就给我办了驾照。没有考试没有体检,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拿到了。然后停我家楼下一辆自动挡POLO,说它是小钢炮在市里先撞着玩吧。本着对自己和他人生命负责的原则,我很少开。
“还是算了吧。”我对自己没信心了,路况再好它也是盘山公路啊。
“不,这段路算是比较好走的。越往后路况越不好。放心,有我在。”说完,小西的手稳稳放在手刹上。“挂一档,踩油门。”
于是,在这段相对平缓的公路上空,开始回荡小西抓狂的咆哮——
“踩油门!踩油门会不会啊?”
“怕什么?手刹在我手里,你尽管挂三档、四档往前开!”
“皮皮,你准备一路挂着二档去拉萨?”
偶尔也会有我怯怯的声音:“小西,这是传说中的半坡起步啊。你来开吧?”
小西的声音像万年冰川:“挂一档,踩油门。用力踩!”
我都快哭了:“小西,前面可是深沟。”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踩油门。”
我咬牙切齿:“好,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
小西睡着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去睡。跟我方才一样,仰躺在放倒的副驾座位上,脱了鞋,顺手拿起我的帽子遮着脸。
“按照GPS设定的路线走。”这是他躺下前的嘱咐。
眼见着距离GPS设定的目标地越来越近,我驾驶的动作也越来越从容。后半程山路明显崎岖,从GPS地图上看去我们已经偏离了318国道。可我心中再没有丁点儿害怕。
开车真是个很靠谱的事,全神贯注,准确操作,只要有路,去哪儿都行。
就这么件靠谱的事,我爸妈和章豫东却都不相信我能做好。
山区天气变脸频率像个被宠坏孩子。照射一个上午的灿烂阳光忽然不见,迷雾渐涌。我把车稳稳停在目标地,见小西仍未转醒就一个人从霸道上跳下来四处转悠。
这里真荒凉。
我看到一块简陋发霉的木牌,上面刻着木格错1号营地。不远处遗留了帐篷驻扎过的痕迹,还有些早已熄灭的火堆。湿气越来越重,青山绿水缓缓蒙上了面纱。
“怎么不叫醒我。”小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扭头看他。“才刚到一会儿。”
他跳下车打开后备箱,开始卸装备。“你没准备帐篷?”
“没。不是说混账的吗?”
小西看我一眼。“你这是天真无邪还是天生愚蠢?在成都不是交代你补充装备吗?混账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还盼着跟你混账啊?”
“得得,知道你嫌弃我。我睡车上好了。”
“这条路长着呢。就你这小身子骨天天睡车里一准儿坚持不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我有些生气,瞪着他问。
“不怎么办。干活!”
在小西毫不怜香惜玉的指导下,我参与完成了生平第一次安营扎寨。别说,还挺有成就感的。
睡觉的时候小西崩溃了。
他一大男人睡了个单人睡袋,我跟我的毛绒泰迪熊一起睡了个双人睡袋。
闭眼前,他投向我的眼神分明在说: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幼稚。
可我不抱着什么真睡不着。
我这人睡眠体质还行,在哪儿都能呼呼大睡。到了早晨,照例还是小西喊我起来。
咕噜噜刷牙时,小西问我:“我今天要徒步去个地方,很辛苦。你呢?”
我满嘴牙膏望着他,含含糊糊说:“我也去。”
“好。”他点点头,“先声明,要是坚持不下去我可不会提前陪你回来。”
“嗯。”
出发前我问他这帐篷不用拆了放车里么?还有这车,不会被偷走么?安全吗?
小西说:“内心的道德力高于一切。”
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他却也懒得跟我废话下去。
他带我走的路压根不叫路。密密的灌木丛硬生生被他扒出一条路来。小西负重比我多很多,两人份的水和食物都在他的背包里。再加上他从不离身的摄影器材和那看着就贼沉的三角架,重量很是不轻。可他却从容前行,把只背了画具的我丢在身后。
记不清有多少次他站在远处无奈的等我赶上去了。
小西忍无可忍。“你不就背了个画板?怎么这么慢啊。”
他嘟囔的时候我刚好被一棵长着刺的树挂住裤子口袋。看我笨拙的扯背带裤,他又感叹:“你怎么天天穿背带裤?这么多天我就没见你穿过别的衣服。偏偏左右那么多个口袋,有没有点登山常识?”
我一怔。
好像是的。自从学了油画,我就只穿背带裤。我有各式各样的背带裤。
上大学以前呢?没那么多的背带裤,但仍是只穿裤子。
儿时的我是个极爱穿裙子的丫头。有次院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爬墙头。我穿着爸爸出差时从香港带回来的蕾丝红色蓬蓬裙站在墙头,开始后悔,觉得今天怎么也不该来爬墙头的。
后来伙伴们都从墙头跳了下去。我傻眼了,身上这可是裙子啊,短裙!那时虽小,但还是有身为女孩的自觉的。我要是这么一跳,下面仰头等着我的男孩们可什么都瞧见了。
章豫东这妖人指着不远处斜搭在墙头一根粗粗的管子说:“郑好,你顺着这条管子滑下来吧。”
我正没主意呢,于是愚蠢的听从了他的建议。还以为那根管子只是落了些灰,蹭脏裙子回家让妈妈洗洗也就干净了。等从上面滑下来才发现那是一根油管,厚厚的油污沾了我一身。怪不得,这堵墙的后面是个加油站。
男孩女孩们轰笑起来,尤其是章豫东,他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我记得自己是哭着走回家的,嚎啕大哭。灰姑娘还是趁着十二点之前保持着高贵形象从容离开众人视线的,我却是灰溜溜抱头鼠窜。
老妈为这条裙子彻底被毁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就是从那时起死活再不肯穿裙子的。
“快走!”
小西的喊声把我从不愉快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马上马上。您在前面开路。”
阵阵水声隐约传来,声响渐渐大作。小西终于停下脚步。“到了。”
大约用了十分钟我才走到举着相机四处取景的小西身旁。“到哪里了?”自己的话音还没落,我就呆住了。
小西拿出GPS跟我确认方位。“自由活动三个小时,然后在这儿集合。怎样?我没食言吧,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他走出很远后我才从呆滞状态中复活。不过一秒钟,我浑身的血液运动都在加速流动。
眼前是大片花海,一条小溪奔腾其间。
我才知道极快速的溪水是白色的。才知道杜鹃花有这么多种群,它们或高或低错落怒放颜色丰富到画家都害怕去捕捉。才知道野性是秀美最好的装饰。
对色彩,我有胎带的敏感。
常常不明白自己在画布上抹了些什么。
有时甚至连画刀都无法完成我急切的创作欲望。每到此时我右手小指超长的指甲就派上用场了。
老爸老妈和章豫东不止一次要求我把它剪掉。在他们眼中,它太诡异太难看。因为常常替代画刀刮颜料的缘故,指甲内渍下难以除去的痕迹。为了不使它被人误认为藏了恶心的泥灰,我把它涂上黑色指甲油。十根葱葱手指,唯右手小指显得诡异。它却是我要的。不敢想象有一天它的黑色诡异被剪掉。那就像我的羽翼被生生折断。
刚开始画的时候我耳边充斥着轰隆隆的声音。越到后来,越是安静。待右手小指在画布上刮下最后一抹,我觉得自己不见了。迷雾仍是那迷雾,杜鹃仍是那杜鹃,溪流仍是那溪流,山川仍是那山川。我却不见了。
风吹过来,卷落片片落英。花瓣仿似美人摇曳转身时荡出的幽幽香氛,荡入泥土,荡入溪流,荡入我渐渐聚焦的眼中。
“吁——”我长长吐了口气,准备清洗手上沾染的颜料。
“别动!”
小西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紧接着一连串快门声响起,他又说:“好了。”
我转过身,颇为不满。“拍我?”
他缓缓放下相机,漫不经心扯了句流行语对付我:“拍的不是你,是寂寞。”
准备返回。我望着那幅画,有点儿难过。
画板上一抹抹浓重的油画颜料在如此潮湿的环境里一时间显然难以干透。想起跑马山脚那幅画的悲惨结局,我决定把它留在这里。
“不要它了?”小西问。
我白他一眼,心想自己的娃想丢就丢关你鸟事。“我走路跌跌撞撞的,等回到营地这幅画也面目全非了。”说完,我背起背包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小西用他修长结实的双腿迈着豪迈步伐超过了我。我分明看到那副画连同画板被他固定在背包顶端。小西的脑袋被画遮住,可我似乎仍能穿透那幅浓重斑斓的画看到他黑亮倔强的头发。
这家伙。
深夜,万籁静寂。
睡不着。怀里的熊被蹂躏的脸部变形,可我还是睡不着。
小西仿佛叹了口气。“你在梦游?”
“你才梦游,你全家都梦游。”
“要不聊聊天?”
“谁跟你聊天。”
痛快!长这么大,我都没跟人如此这般拌过嘴。最最讨厌那些阿姨叔叔们摸着我的头发夸我:好好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我不乖巧,我只是不愿跟那些无趣的人说话。
说来也怪。待我们拉开帐篷并排枕着充气枕头仰望夜空,才发现夜空并不像白天那般朦胧。就在我们头顶,云层被吹出一个缺口。就像一场刚刚拉开幕的戏剧。墨蓝幕布上星星闪烁如灯串儿。
“还以为幼儿园老师教的歌都是骗人的。原来不是,星星真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小西‘嗯’了一声。
我扭头看他,感觉他是看星星看到有些痴了,不是有意敷衍我。
好吧,反正自说自话是我的强项。我开始东一句西一句扯些有聊无聊的事。
终于我也无话可说昏昏欲睡时,小西开口了:“皮皮,对不起。”
“咦?”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康定的时候说你不像是会认真画画的人。”
“啊?”
“你画画时的样子很专注。”
“哦。”
小西挺崩溃。“就这样?”
就这样?开玩笑。没看到我正咧着嘴冲闪烁的星星傻乐嘛。
驾车离开时我从倒车镜里久久回望被甩在后面的蜿蜒山路。它那么沉静那么雍容,明知我再也不回来,却还是摇曳着漫山遍野的葱绿向我舞摆。
山川真潇洒,比人潇洒。
我是个很容易在颠簸环境里睡着的人。我妈说我没心没肺,走哪儿都能适应。没心没肺?所有人都认为郑好是个无忧无虑永远快乐的人。我知道不是这样。可我好像陷入了某种固定的生活表演模式。就那样浅浅笑着,显露出乖巧的模样。装可爱的结果是从小到大长辈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当然,除了大学的专业课老师。我什么都可以装,唯独右手小指那抹与我整个人格格不入毫不搭调黑色长指甲、唯独我那打保龄似的绘画习惯。
对此,专业老师们均嗟叹我实在没有绘画天赋。
天赋是个什么玩意儿?滚球!
等我睡醒,发现似乎又回到了康定。我向小西确认,这厮点头说:“中午了,在康定吃饭休整,下午出发去贡嘎。”
“贡嘎是个什么地方?”
“风停驻的地方。”
我不太理解,小西也不愿多做解释。几天相处下来,这家伙的脾气我大约摸到些规律,基本上他不想说话的时候甭想让他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就这也比章豫东那妖人强。他对我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比如:郑好,你不能那般那般,你要这般这般。剩下一句是关闭式的,纯粹通知不许有异议。比如:郑好,写份入党申请书,你们书记那儿我打点好了。
就是这样。久而久之,我变得沉默,在他面前懒得多说一个字。
贡嘎山区的太阳是蹦着出来跳着回去的。感觉上一秒金色夕阳还刺的眼晕下一秒天地就灰暗了。
往贡嘎去的路脱离了318国道,路况明显崎岖。小西终是不放心我的技术,自己开了整整一天。车停在磨西镇一号营地。我看见标牌上写了大大的温泉两字。想来西去这一路泡温泉会是常有的事。
这个温泉营地的设施与康定那里的温泉差了很远。
一排小黑屋,每间屋子一根水管子,温泉水就那么哗啦啦流着。没人洗也这么流着,唉,够暴敛。
不过,水质真正是好。我舒舒服服冲了大半天方才出来。谁知一出来就瞧见一个浓眉大眼扎着粗辫子的女孩大喇喇看着小西,“带我走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西行情不错啊。
我一看有八卦瞧,抱着湿漉漉的洗漱袋拉条木板凳坐在小西旁边。谁知这厮的爪子顺势搭在我肩上目视前方很端庄的说:“我有女朋友了。”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直接无视我。“那又怎样。只要你能带我走。”
此时月黑风高,小西把我拉起来。“皮皮,我陪你去看夜空。”然后我们俩人相依相偎做仰望夜空状。
“这女孩不错啊。多大胆多奔放。”我小声的咬牙切齿的说。
小西惘如未闻,爪子滑到我的腰间,大声说:“皮皮,有你在我身边,夜空才是最完美的。”
我想吐。
女孩见实在无趣,又转而问院子里其他坐着的男子谁愿意带她走。院子里的男子们遂四散躲开。
这是个四方大院。一个很帅的藏族小伙走过我们身边,低声笑说:“她是个藏汉混血,整日里想着走出这里去大城市生活。”
我一怔,问:“你不想吗?”
他澄亮的眼睛直望着我,很理所当然的说:“外面有什么好?”
别说,就他这抹目光就这么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痒痒。尤其是右手小指,痒的厉害。我甩开小西,抓住藏族帅哥的手。“做我的模特吧,一小时两百块。”
他答应的很爽快。
小西说话时我感觉后颈凉丝丝的。“明天早上六点出发,别玩得太疯。”
谁玩了?我这忙正事呢。
其实后来画也没画完,因为我困了。前面说过,我从不与自然力做抵抗。
大约我给钱实在痛快。第二天一大早那藏族小伙就等在房间外说是要帮我提包抬行李。我当然乐的如此。
小西早早在车里等着,似笑非笑看着有说有笑的我们。
离开磨西镇,小西边开车边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开,嗯,开朗的一面。”
“什么意思?”
他目视前方。“即使没碰到我你也会找到合适的旅伴。”
“碰到谁都一样。我们说是搭个伴,其实也就是A费制。互相帮助是为了对方不给自己找麻烦。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流浪,你不也是?”
前面山路忽然急转,小西踩一脚刹车,挂上二档有惊无险开了过去。方才淡淡说:“我是为工作。”
他不再说下去,似乎等着我问:你干什么的啊?
切,不问。
除了每天上午的更新外,下午或晚上一瓦随时可能抽风改错字什么的。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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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木格措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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