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垢》宰相V丞相

1、好久不见

　　嘀嗒，嘀嗒……

　　透明的药剂敲击着输液管缓缓落下，粘连在管壁上的液滴像冰晶一样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柔和的光。

　　姚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好沉，睁开双眼就已花费了大半的力气。阳光洒到他的瞳孔之中，突如其来的白光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他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得不太真切，叽叽喳喳的，但莫名不觉得烦。过了好一会儿，眼中的强光退却，周围景象映入眼帘，清晰而又陌生。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满眼通红，许是哭过了。他的脸很眼熟，但又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哪个人开合着双唇在对他说些什么，磕磕绊绊，好像是在说“……姚……醒来……想你……”

　　姚措想开口回应他，他好想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支撑他去说些什么。

　　他们的目光相触，两个人都跟石雕般定格在哪里。无言，却什么都传达到了。

　　忽而，门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群医生、护士涌入病房。他们个个面露喜色，像是刚发新新大陆一般。

　　领头的医生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满头白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不过长的微温尔雅，更像一位学者。

　　“万先生，我们要为姚先生做一下检查，麻烦你请回避一下。”

　　“有劳了。”万磊起身出去前目光未曾从姚措身上转移，关门的时候很慢很慢，生怕关上门后姚措再一次昏迷过去，再一次……

　　“心率？”

　　“逐渐恢复正常。”

　　“血压？”

　　“较低。”

　　……

　　姚措像个提线木偶般听任着他们“摆布”，耳旁回荡着他们回报各项身体数据的声音，笔与纸急促的摩擦声被无限拉长。

　　姚措实在没有力气，在检查结束前再次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他知觉恢复了一部分，身上接着的管子和设备被撤去了些。

　　这次守在他床边的人他不曾见过，不过那个人穿着CMS的制服。姚措看在是同僚的分儿上，态度也还算友好。

　　“万磊呢，都不过来看我？”

　　“他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晚些时候过来。姚先生，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可以把床调一下吗？这个高度有点难受。”

　　姚措刚一说完，就立刻帮姚措调了下床的高度，完了后又殷勤地倒了杯水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多谢。” 姚措靠着床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陶鸿，道：“自我介绍一下吧，CMS的人那么多，我不可能人人都记得。”

　　“陶鸿，现CMS驻临安中学的主管实验员。宋老师带过我一阵子，某种意义上也是姚先生的师弟，受上级安排来照顾姚先生。” 陶鸿像个下级上上级汇报一样，说得那就一个规矩。

　　“CMS实验员有多忙我能不知道，上面能安排你来照看我，我猜你多半带着任务来的。”

　　“既然您都猜到些了，那我就直说了。姚先生您还记得0927号实验吗？万磊是那个实验唯一的幸存者，我们一致认为他是我们研究疫苗注射后遗症的重要参考样本。但是他并不是十分配合，并且讨厌其他人碰他。上面考虑到您和他私交甚笃，所以……”

　　“上面想让我跟他对接，担任他的私人实验员对，以便随时检测他的各项指征对吧？”姚措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平静的说道。

　　“同时兼任临安中学的校医务人员。”

　　“我同意了，但我医术可差的要命，非法行医我可来不了。” 姚措把手中的水杯放回原处。

　　陶鸿在听到姚措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 学校的情况特殊，虽然叫医务人员，但您依然从事药物研究工作。由于您还不能过度用眼，我会把这几年的研究成果论文什么的书籍和期刊给您送来 。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所里会尽可能满足您的需求。”

　　“能讲一下这几年大致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想到我这一觉睡居然得这么久，现在倒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姚措表面看着云淡风轻的，但语气里尽是无奈与落寞。

　　“2022年5月25日，由于您对三期疫苗的排异反应太大，您的全部身体系统快速衰老。我们为了保住您的生命体征，被迫将您化学休眠。次年11月疫苗大规模使用，‘卑’的时代落幕。

　　2023年2月6日疫苗的附作用开始显现，人们发出良药还是退化的辩论。5月12日副作用基本整合完成，国际意医疗协会将人类分为ABO三类。8月21日，国家开始筹备建立联合高中，教授A类、O类学生，同期设点高校开始成立相关学科。

　　2024年3月1号，联合高中建成开学，原CMS的成员担任学校管理人员。2025年10月，各类信息素阻隔剂相继问世，有效降低了A类人与B类人发病率。

　　2027年1月30日您第一次醒来，今天是2月9号。”

　　“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姚措感慨道，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水面映照出他现在的脸。他的长像还跟五年前一样，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好像都已经变了。

　　“这五年，谁过的都不容易。CMS一开始还是人人尊敬的英雄，后来也被告上过法庭，虽然胜诉了，但也寒了不少人的心……”陶鸿讲起五年间发生的事，就想到了那场长达两年的官司，凡曾在CMS任职过的成员都没能幸免，全部被人肉网爆恐吓。最令人气愤的是还有些偏激的人跑到医院，险些将住在重症病房的研究员的仪器关了。要不是当时万磊在那陪护，姚措差点就因此死了。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在他错过的五年时间里，他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并不理解陶鸿为什么会突然感慨起来。

　　“姚先生，我……算了，全当我发牢骚吧！”

　　姚措不喜欢自讨没趣，见陶鸿不想继续说，就没继续追问下去。不过他能猜到，那是段不太愉快的经历。他之后也不会特意去查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看了多半会让自己不高兴。

　　“万磊呢，我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使用四期药物后康复了，在得知您化学休眠后，申请调去前线工作。局势稳定后歇了一年，那一年他都在医院照顾你。后来政府组建联合学校，他作为CMS分局负责人参与学习建设，现在临安中学的主任主管学生医疗安全。”

　　“都五年了还是主任，他这个官奴一点也没升上去。”姚措调侃道。

　　姚措在接下来的半一个多月的主要任务就是恶补他错过的那段时间的研究，以及配合医护人员进行治疗。

　　姚措的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在主治团队的努力下，恢复了不少，但还是远不及先前。负责照顾姚措的护士也常说，姚措能恢复到这样已经是个奇迹，但他们还在期盼更大的奇迹出现。

　　姚措亲人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对老夫妻死的时候还挺悲壮的，现在提起他们的故事还是能让人潸然泪下。亲友也和他早就失了联系，CMS的同事个个都是大忙人，多是发了个消息聊表祝贺，唯一一个常来看他的人也就万磊了。

　　万磊来的时候总会带束蓝色鸢尾花，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待上好久。姚措有什么想知道的，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万磊的存在，姚措的医院日子也有了盼头。也是，在姚措心里，万磊早就成了他撑下去的动力，也是只差一句话的“朋友”。

　　在各项指标达标后，姚措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临走时他的主治医师还特意单独跟他谈了会儿话，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在姚措出院后，那间病房空了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染着蓝紫色头发弄着骚包发型的男人坐在病床上。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枚银戒，两只手像是闲不住一样，看到什么就把玩什么。

　　另一个坐在窗户边上的女生，穿着病号服，齐肩的短发随意地散着。她见谢神一直在那玩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没玩够？”

　　“没～有～”谢神突然松开手中的小玩意，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

　　“我要回去了。”周欺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直接从窗户掉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调整下落的姿势，谢神就突然出现在她的旁边抱住了她。

　　“走这么着急，都不等我一下！”谢神话一落地，周欺反擒住了他，将他摔倒在地，道：“下个二楼，搞那么麻烦？”

　　“下手真很。”谢神起身拍了下身上的土，再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最后才是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膀。

　　“少废话，赶紧走。耽误了后面的事，咱俩都得玩完！”

　　谢神揽住周欺的肩膀，凑在她的耳边，莫名笑了起来，道：“你居然觉得我还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