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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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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已经十岁了,外婆在我放假的时候,也开始慢慢的让我跟着做一些事,但是每次都会带上童莘,周末的时候,厨房总是我们三个人。外公很少进厨房,只偶尔我们不在时会进来陪外婆说说话。
我烧火,童莘在旁边跟我说话或者替我折柴,外婆有时会给我们讲故事。
外婆没有什么文化,只上过小学二年级便因为家中变故没能继续上学,她讲的故事都是一些民间流传的故事。我记忆最深刻的有两个故事——《熊外婆的故事》和《雷打不孝子的故事》。
《熊外婆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熊精,它专门吃人,最爱吃小孩。
有一天这只熊精,它听见有一个老婆婆跟别人聊天说明天她的外孙女和外孙要来。熊精觉得是个好机会,晚上就偷偷来到这个老婆婆家里,把那两个小孩的外公外婆都吃了,然后自己穿上衣服变成那个老婆婆的样子。
第二天,那两姐弟来了,看到熊精就问它:“外婆,外公呢?”
“哎哟,你外公走人户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但是姐姐发现外婆的耳朵是熊的耳朵,所以她猜到了这不是她外婆是个熊精。但是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和弟弟一起去房间玩去了。
姐姐悄悄去厨房,看到熊外婆在吃东西听到嘎嘣脆,姐姐就问熊外婆:“外婆,你在吃什么?”
“这是你外公给我炒的胡豆,还没有嚼完,你们小孩子就不要吃了,牙还没长好。”
姐姐定睛一看,发现熊外婆吃的是外公的手指,心里想着“这个熊外婆一定把外公外婆都吃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弟弟玩儿着。
熊外婆继续在厨房做着饭,慢慢计划着等晚上姐弟俩睡着了就把他们俩吃了。
姐姐也告诉了弟弟这个外婆是熊外婆的真相,姐姐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杀掉这个熊外婆。
姐姐让弟弟去楼上敲晒粮食的大簸箕,大簸箕为圆形,直径大概三米左右,一般靠着墙放形成一个空间,敲击的时候会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打雷前的样子。
熊外婆最害怕打雷了,弟弟上面敲,熊外婆在厨房一下就乱了方寸,姐姐走进厨房,安抚熊外婆“外婆,你别害怕,我带你去柜子里面躲着。”
熊外婆被吓得六神无主,听到去柜子里面躲着觉得实在是个好方法。
等熊外婆进到柜子里面,弟弟便在柜子外面敲击,姐姐趁机烧了滚烫的开水,一下子倒进柜子里面,把熊外婆直接烫死了。
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外婆总说不听话,熊外婆就会把你抓走吃掉,但是我更害怕开水。
《雷打不孝子的故事》
从前有个老婆婆有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十分不孝顺,这个老婆婆就和小儿媳妇一块住。
大儿媳家比小儿媳家有钱一些,至少能经常吃肉,但小儿媳妇家只能逢年过节才能看到一点荤腥。
一次,一户亲戚家宴席,老婆婆因为腿脚不好,就没能去。小儿媳去了宴席还特地打包了两个鸡腿回来给老婆婆吃。
她将两个鸡腿放到裤兜里,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她回到家时十分尿急,就先去上厕所,鸡腿还没能来得及放下,便掉进了尿桶里。
小儿媳十分难过,将鸡腿捡了出来,对老婆婆说了这事。老婆婆觉得不能辜负小儿媳的一番心意就说:“没关系的,你去把鸡腿洗了,我还是要吃的。”
老天爷觉得小儿媳十分有孝心,自此以后,小儿媳家就变得越来越有钱,比别人都有钱。
大儿媳听说了这件事,十分羡慕,便也想效仿小儿媳。她将鸡腿故意丢进尿桶里,又去老婆婆面前哭诉一番,了老婆婆是个十分心软的人,也不忍大儿媳伤心,同样吃了鸡腿。
大儿媳见老婆婆吃了,便安心回家坐等发财。
她刚坐下,天空一道闪电一下打中大儿媳,当场就死了。
后来人们就知道了,只要是不孝顺的人,就会被天打雷劈。
自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天的雷阵雨会让我十分不安,虽然我没有什么不孝顺的行为,但是五一老天爷劈错了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六月份的时候,临近期末,那天天气实在不好,打雷又下雨。
母亲的电话就是在那时候打进来的。
她一如既往的说着要我听我,不要欺负童莘,要照顾外公外婆的话,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她离家要钱时的画面。
那是我第一次反驳她,我开始指责她,指责她无用,指责她重男轻女对我不好,指责她既未养我奕未教我,有何资格指责我?
兴许是我太激动了,她一直未能插得上嘴,我也太激动了,边说边流泪,我听见,母亲也哭了。
一直到暑假,我都没有再接过电话。
刚拿完成绩单,这个学期我考的十分好,父亲便回来了,他说他要带我和童莘出去玩,去他们现在工作的城市。
从安城到阳城已经跨省了,要坐十二个小时的火车,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坐火车,夏天的夕阳十分红,我坐在火车里,看到城市的街灯和火红的夕阳映衬。
火车还没有出站,我便已经开始想家了。
这个时候他们外公外婆一定在吃饭了吧,晚饭一定是丝瓜煮的面条吧,还有一人碗里一只荷包蛋。
从这时候开始,我的身体便一直任由时间带着我的脚往前走着,灵魂却一直停留在过去,无限缅怀过去。
火车到达阳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同样是夏日正午的阳光,却并不觉得十分炎热。
记忆里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家里的小镇,这里处处是高楼,车水马龙一下从电视出现在我触手可及的眼前。
我以为我和母亲会很尴尬,但是没有。母亲第一次对我笑容和煦。她甚至在我吃饭的时候第一次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住的地方十分小,只有一间屋子,没有厕所,没有水。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一铺床以窗边的一个电磁炉和锅。这里住了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大家一起共用一个洗碗池,和外面这个小区里面的公共厕所。
饭后,大家开始补觉。他们三个睡在床上我睡在床尾的衣柜上,衣柜一面靠墙一面靠床,即使掉下来也是在床上,衣柜不高大概一米二左右。
虽然母亲极力要求童莘睡在上面,但我实在太紧张,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一起睡,就坚决的睡在了上面。
母亲对我十分温柔。晚上我们吃过晚饭,便一起出去溜达,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家四口该有的日子吧。
但仅仅走出去一二十米,就是小姑家。小姑很漂亮,鹅蛋脸,鼻梁高挺,鼻尖小巧,明眸皓齿,唇不点而朱,倘若她的眼里没有时时刻刻流露出无知与贪婪,那真是神女一般的长相。
我们在小姑家坐了一会,父亲便要去旁边的麻将馆打麻将,我们一同走过去,这里的人都已经和他们十分熟识,见到小孩子少不了问的就是成绩,这一次我十分长脸,连带着他们看我的目光都柔和起来。
父亲留在那打麻将,我们同小姑溜达了一会便回家了。
等我们洗完澡,童莘已经睡下,母亲开始和我聊天。
“我们的确没有在你身边带你,你怪我们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也要体谅我们,我们那里的许多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爸爸妈妈在外面赚钱,小孩子交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对不?”母亲的语气十分温柔,面容也满是慈爱,让人沦陷其中。
我回答道:“那为什么你们可以带童莘呢?而且,你们还在问外公要求,我都看见了。”
“因为童莘小的时候,你也小,怕你外公外婆忙不过来呀。再说了,我们每年都有寄钱放在外公那里,只是今年走的时候刚好没有齐钱了,外公存在银行里面,是死期,外公就说他有没有存的钱先给我们。”
“好吧。”原来是这样的吗?
母亲接着说:“还有,我们一直不带你在身边,是因为你不合适待在身边,外公算你的八字,说你克父母!”
“什么?”我感到震惊且疑惑,母亲却一一举例为我证实。
母亲说生我的时候,他们那时候还在南城,刚生下我,父亲和母亲都同时找不着工作,也没有钱,后来好不容易赚到点钱,又因为之前和别的人有矛盾,那人来报复在大街上砍伤了父亲和母亲,说到此处,母亲还为我展示了她手臂上的一条很长的伤疤。他们住院以后,只好打电话叫外公和奶奶一同去南城把我们一块接回来。
新生儿都要算命,回家后外公给我算的命也证明了这场飞来横祸是因为而生。
听到此,我只能呆呆的看着母亲,说不出话来回应他,母亲一直盯着我,我思绪混乱的回了一句“那你们报警了嘛?”
“那个年代,又在外地,报警也没有什么用啊。”
“好吧。”
怕我不信,母亲继续讲着其他的案例来佐证。
“你一岁的时候,你大姨只有两个儿子,就想让你做干女儿,只是认干女儿的仪式还没有举行完毕,你大姨家喂的所有牲畜全都死了,你大姨也开始生病,大姨父开车也出了意外,因此后面就作罢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留着我呢?在农村不是有很多人都弃养的嘛?”
“唉,我在生你之前,怀过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一个成型了,却意外滑胎,一个生下来没几天就因病去世,外公说我命里带不起第一个长子,若先生女儿,生的儿子才能养活。”
我震惊于我听到的这些消息,这在我的十年人生中从未听到过,只能木木的回一句“好吧。”
母亲拉着我的手殷切的看着我“所以你别怪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童莘就不一样,他很旺我。”
“这有什么依据吗?”
“之前我们带着你弟弟的时候,你弟弟每次喊我出去打麻将,我都要赢。”
“哦。”
“但是你弟弟没有你八字好。”
“我不是克父母吗?怎么会八字好?”
“但是你旺夫啊,而且你自己的命运和克我们有什么关系。只是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他现在对你这么好,你将来还是要多帮助他,这世界上没有比你们更亲近的人了!”
我那时还不懂这些话的具体含义,但我只觉得听起来十分刺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点点头回应母亲殷切的目光。
这些话我每天反复回想,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我们在这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父亲母亲从未出去上过班,也没有带我们出去游玩过,我所看到的阳城就我来时和回去在车上所览之景。他们每天都是在麻将馆度日,麻将馆的老板娘大概觉得他们是大客户,有时候我和童莘溜达过去时,还给我们一些小零食。
这期间,母亲多次提及“你看嘛,你在这就在输。”这类似的话,让我感觉这的确是我的过错。
回安城时,是母亲带我们回去的。
八月末,正是安城收稻子的时候。母亲自然要等到收完水稻才离开。
我从小就对谷灰过敏,每次收稻子的时候,我从不踏足院子,若我的皮肤接触到谷灰,便会起密密麻麻的小疹子,然后慢慢溃烂,直到这个季节过去才会好,外婆说:“这么娇气不努力读书将来又不能种庄稼可就没法活了哦。”
但母亲说:“一看就是活干少了,惯的这么娇气!”
母亲硬要我去扫晒好的谷子,外婆也不好说什么,我只能十分小心翼翼的扫着,但这样的速度只能让急脾气的母亲更加生气,毫无预兆的,她开始用扫帚打我。
我觉得十分不可理喻,又想起她跟我讲的八字的话,哭着嚷道:“你根本不想要我,现在你儿子也有了,所以你就觉得我多余了,想让我死是吧。”
“是啊,大河也没有盖盖子,你跳下去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母亲的话惹得外婆十分生气,她大声制止母亲,我只顾着哭,完全没听清外婆说了什么,只是母亲指着我说:“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掐死的。”
“你说这些话是一个当妈的人该说的话嘛?做你的事去!”
外婆说完便领着我进屋,我趴在床上哭到睡着了。
后面几天,我和母亲在家里如同两个陌生人。
又过了几天,家里的水稻也收完了,我们也要开学了,但我的双腿的皮肤起了很多小疹子,很痒也开始溃烂,几乎每年夏天都会这样。
看了许多医生,但条件有限,外公也没有去过大医院,他们这一辈人一直坚信江湖郎中有神医。
终于今年夏天,外公打听到在隔壁城镇有一位神医能治我这样的病。
母亲说她要走了,。外婆说先给我拿药,再走吧,毕竟一个女孩子,这皮肤上的事情不能不注意,母亲不同意,只一句话“娇气。”
早上六点,外公便出发了,坐车要坐两三个小时,外公想赶在下午之前回来。
早上九点,母亲也出发了,她和童莘说好好学习,拿着昨天外公给的钱离开了。
下午一点,外公终于回来了,他迫不及待的让我试试把药膏擦上“希望这次真的有用。”
配合着几幅中药,这药的确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母亲走后,我照常和外婆一块做饭,外婆问我:“你妈妈连你八字的事情都跟你说了?”
“说了。”
“唉,个人有个人的命嘛,那也是他们自己的命。”
但是他们却不这样觉得,我心里这样想着。
“嗯。”
“你不要觉得有什么,将来多赚点钱,他们便不会这样想了。”
但是如果没有我,他们现在肯定就会富有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