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的回想录》端水大师蒋女士

2、第 2 章

　　第二章
　　终于在八岁那年，我如愿以偿多了一个弟弟，一同出现的还有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彼时我心心念念的兄弟姐妹已经四岁了，他们一起出现在一个灰蒙蒙的冬日下午，毫无预兆。
　　安城的冬天常年都是灰蒙蒙的，却很少下雨，大概是因为空气里的水分饱和了，导致云层里的雨无法掉下来。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成绩还没有出来，寒假作业也还没有布置，正是难得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在房间观看少儿频道，外公在院里裹着叶子烟，外婆在一旁一边和外公闲话一边打理着晚饭的蔬菜。
　　院里的阿花突然叫起来，因为外公是风水先生，因此时常有人来家里找他算八字挑日子之类的，我便以为又和往常一样是来找外公的客人。
　　我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突然一道男声响起“跟老子的，离电视这么近，那眼睛还要不要？”我立即转过头，慌张的站起来，看着他——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跟宋真的爸爸一样年轻。还好他未做停留，拿着行李箱便往楼上走去。
　　我知道，这是外婆跟我说的父亲，虽然我没有丝毫映象。眼看他上楼了，我飞快的跑到院里，扑进外婆的怀里：“他是哪个呀？”我心里虽然清楚，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不好意思说出来。我这问题极大的取悦了外婆，她胖胖的脸上溢满笑容道：“那是你爸爸哎”又转头对外公说道：“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该不会直接喊叔叔吧？”我也转过头看向外公，外公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男孩——那个我听他们说了了许久的弟弟童莘，在玩一个闪闪发光的玩具。很显然，外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这边，外婆的注意力也跟随外公而去，我的害羞和“无知”突然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整个新年，大家都只围着我的弟弟，我也是。我看着他身上崭新的羽绒服和我身上的旧棉服，他闪闪发光印满卡通图案的鞋和我光着脚踩着的一双硬底棉拖鞋，他书包里满书包的火腿肠和我兜里只有一双我脏兮兮的手，一整个塑料箱子的玩具和我去年过年压岁钱买的芭比娃娃、、、、、、
　　我站在他的身边突然就难堪起来，原来我不是公主，我突然不想要兄弟姐妹。
　　我感到无比的难过，但没人发现我的失落，所有人都忙着和他建立友好的关系。似乎一口袋的糖果，只要是经过他的手给出来的就会更加香甜，得到糖果的人就像电视剧里得到皇帝赏赐一样激动。
　　小孩子总是更吸引小孩子，他总是把吃的拿给我，这时候所有的亲戚甚至外公外婆总是要我像得到赏赐一样“感恩戴得”，我却只想愤愤的扔在地上，脸上却只能勉强笑笑。
　　我开始讨厌、嫉妒童莘。他总说“我爸爸说……,我妈妈说……我外婆说……，我外公……”，但是他拥有的东西本应该是我的，他得到了所有的东西：吃的、穿的、玩的还有所有人的目光。
　　新年很快过去，这一整个新年我都没能叫出那句爸爸，毕竟我从来也没有叫过“爸爸，妈妈”。童莘被留在了家里，就像我曾经也被留在家里一样。可我还不满周岁就被留下，但童莘却直到四岁才被留下来。
　　父亲走的那一天，童莘一直在哭，于是父亲给我们一人手上拿一根火腿肠，试图吸引童莘的注意力。我拿着那根火腿肠，看见他的小书包里有满满一书包，我整个新年都没有看见，今天才第一次看见。
　　外公外婆在尽力吸引童莘的注意力，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我手上的火腿肠上。
　　我想吃一口，那是什么味道呢？
　　过了大半天，童莘哭累了便睡着了，父亲也走了。我终于吃到了第一口火腿肠，又甜又咸的，一点也不好吃。
　　我想，幸好我没有吃到。
　　那根火腿肠我一直从中午吃到天黑。
　　童莘很依赖我，他献宝一样把他最爱的玩具箱子拿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很是高兴，但我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假装专注的看着电视，童莘就在一旁非常焦急的给我介绍着他的玩具，我平静的告诉他：“这些我早就不玩了，我有更好玩儿的。”他十分失落，我却产生出一种报复后的愉悦。
　　中午大家都开始午睡时，我悄悄的拿了我早就留意好的几个玩具开始在堂屋里玩起来。外婆是个睡眠极浅的人，她站在我身后我才反应过来。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满目惊恐，在这几度的天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幸而外婆什么也没说，只看清我在干嘛以后，就继续午睡去了。
　　童莘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我有好多同龄的朋友，他们都不愿意和童莘这个小屁孩一起玩，虽然我也不愿意，但是我不得不得带着他，或许是出于他是我弟弟又或许是他哭起来真的很可怜吧。
　　但事实上，我一直忽略了他是一个“人”，而并非我的“玩具”，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我却一直不喜欢他违背我的意愿，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冷着脸说：“我们绝交吧。”他每次都会妥协，或者哭着妥协。
　　我有时候会内疚，但也只是有时候，也只是内疚一下。
　　我从来没有和他打过架，也没有单方面的动手过，因为我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对我百依百顺，后面甚至是一个眼神而已。外公外婆对此很是满意，在所有人面前我们都是兄友弟恭的样子，外人总说是因为外公这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才让我们家的兄弟姐妹关系这么和谐。
　　后来，我们的感情深厚起来，我总是一边欺负他一边保护他，他也总是把所有我想要的他有的都给我。
　　但这一切有很大一部分功能来自外婆。
　　我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童莘对我的示好和谦让，外婆也从不责怪我，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年五月的时候，农忙正当时。家里面没有了任何零食水果。一个午后，我正在和童莘玩闹着，外婆突然叫我们过去，变戏法一样的摊开手掌——是糖果！一人三颗糖，外婆均匀的将糖分给我们，我打开包装立即吃了一颗。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们都给外公和外婆一人一颗，外婆让童莘去找外公，外婆立即给了我又一份糖，连同刚刚我给她的那颗一共四颗。我震惊的看向外婆，她冲我摆手“嘘，不要告诉童莘哦。”然后就走开去做事了。
　　童莘蹦蹦跳跳的来找我，他边走边叫我边将糖果放进兜里，他走进了，我故意只拿出一颗糖，摊开手掌说：“你看，我只有一颗糖了，你呢？”他又将糖果掏出来：“我还有两颗。”随即递给我一颗糖“给姐姐一颗，这样你也有两颗了。”
　　我看着童莘递过来的糖，心想：他也太可怜了吧，父母不在身边，外婆也更偏爱我，而我还要欺负他。
　　于是我接过他的糖，递回给他“拿着吧。”他十分震惊：“姐姐你不喜欢这个糖嘛？不好吃吗？”他一颗还没有吃，见我把糖分给他只以为是我不喜欢。我心虚的说：“我是姐姐嘛，让着你一点点好了。”
　　父母不在的日子里，我们真的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只是后来，父母回来的却很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