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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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里长街中，人潮拥挤。
帝若顺着长街往前走着，没走多久就觉得饥饿感席卷而来。
他现在是个凡人了，也会饿会累……
貌似他上次吃东西是在……
哦，帝若想起来了，是一周前十里桃林的仙君请的酒宴。当时只顾着惦记桃花酿，一点吃食都没碰，全喝酒去了。
现在饿得有一种前心贴着后背，自己只剩神骨撑着一张皮的错觉。
潦草的找了家卖吃食的店。
店到底是有些年纪了，帝若皱着眉头擦了好几遍凳子。
凳子还没擦好，就听到同样在店里的其他人喊道：
“小二，来一碗你们店的招牌云吞。”
帝若抬眸，他初来乍到，着实不懂人间的规矩，还是学着点好。
所以模仿着他人，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句：
“小二，来一碗云吞。”
他是天生地养的神仙，平日里无聊了就采莲池里的玉露去饮，吃的也是九重天的仙草。因为好友地藏王菩萨，他倒也没有杀过生。
也没怎么碰过凡物，有时候众神宴，会有一些下凡游玩的神仙带来凡间的美食，帝若也不在意这些，从来没有品尝过。
现在可好了，必须得尝尝了，不然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去赞功德呢就先在落脚地嗝屁了。
帝若隐隐有些期待这吃食和天界的琼浆玉露有何不同。
旁边那个留着长胡子的大汉看起来就不好相处，一身的腱子肉，饿得不耐烦了，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快点！给爷都快饿死了！”
帝若一手抓着袖子，另一只手也跟着锤了一下：“快点！给爷……本尊，都要饿……的不行了。”这凡人怎么这么……粗鄙，害他都差点跟着说个全须全尾。
悄咪咪的揉着手侧的肉。
嘶——真疼。
大汉喝了一碗茶，凶神恶煞的偏头看了一眼帝若。
帝若比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形，淡定的抬手掩面。
没成想大汉不肯就此放过帝若，“兄弟！你也喜欢吃他们家云吞啊！”
嗓门大的不行，帝若觉得自己耳朵嗡嗡响，木讷地点了点头。
他哪知道什么是云吞啊！！！
大汉豪爽一笑，“你害羞个啥，我跟你说啊，他们家的酒也好喝，尤其是模仿者九重天仙君酿造的桃花酿最佳。”
帝若轻咳一声，“谢谢。”
大汉嗷嗷着点了一罐桃花酿，帝若不紧不慢的跟着也点了。
这小二头发挽着发髻，面容瞧起来平易近人，刚收拾完一桌的碗筷，高声应了一句：“好嘞，客官请稍等！”
现在太阳西斜，约摸是申时，正是一天中第二顿饭的时候。
这家小店看来口碑不错，不一会就坐满了人。
饭上的很快，满满一碗，还冒着热气。
自夏商之后飞升的神仙，基本都在凡间摸爬滚打过，可对于他这种上古时期海洋万物供奉出来的神仙。
鲜少入凡，不经世事。
还以为自己体质极寒，连通镜湖沸腾的水都不怕的帝若。
喝了一口汤，好不容易端起来的高贵架子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烫的整张脸憋的通红，眼里滚着泪花。
实属不雅。
好在他坐的位置较为偏僻，那个大汉埋头专心吃饭，也没有注意他。不然这掉了一地的面子拾都拾不回来。
不知道多久没尝过痛楚的帝若 ，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仿佛嘴巴在十八层地府的油锅里过了一遍，疼的整个人脑袋发懵，泪花迷了眼。
再也不要吃云吞了，帝若默默的发誓。
如果是润泽天水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帝若又在发誓，肯定要笑话好一会的。毕竟当初帝若总是发誓说不喝十里桃林的仙君的桃花酿了，可哪次不是贪杯回来的，无一例外。
眼前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的云吞一点也不好吃。
帝若心想。
可还是等了半天，硬着头皮吃完了。后面凉下来的云吞味道到是很不错，不输九重天的佳肴。
就是酒……有些……不尽人意。
一点都不像。
淡定的抚了抚衣袖，正欲起身离去。
“这位客官，您还没给钱呢。”刚才那个小二笑着走了过来。
帝若本就在不显眼的位置，但耐不住他穿着华丽，实在是难以不惹人注意。
小二吆喝的声音更加引人注目。
好了，掉了一地的面子拾不回来了，这下连里子都丢的一干二净了。
“本尊没钱。”帝若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刚刚下凡的他是一点也不懂人间的规矩，哪知道吃口吃食还得需要钱的。他在九重天哪里用的上金钱这种俗物，而且在润泽天水又不曾缺过什么东西，一些小神仙还巴巴的往他地界里送东西，连交换都不用。
“没钱也敢来吃霸王餐，”小二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声音都高了几度，带着股尖酸刻薄的味“来人！给我拦住他！”
从楼上下来两位彪形大汉，模样凶狠，是血煞的面相。
原本坐在帝若旁边的大胡子壮汉早就付完钱离开了。
店小二原本和善的眉眼充斥了怒火，眉毛一横，音调尖锐：
“没钱还来吃饭？！看你穿的怪金贵，却是个八字没一撇的穷鬼！没钱是吧，敢来我们店里吃霸王餐！！给我拿下他，交到衙门里去！我看这也是不知道哪家的什么公子。呸！被家里赶出来来我这吃霸王餐来了！”
也不怪店小二说他穿的金贵，他穿的衣服可是天庭织女织的上好的天绸，光是看着就不简单。
浅蓝金边卷云鲲起长袍，外面又罩了一层淡青白丝凤凰薄纱，白脂玉冠束发，唇红齿白，清荣峻茂，可不就是一翩翩公子哥。
可是穿的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没钱的事实。
而且还是九重天就富裕，掌管人间财路的神仙没钱。
帝若从来没怕过谁，刚想凝聚神力轰飞这两个大汉。
转手就被大汉摁在了地上。
这才没一会就忘记神骨被封印的事情了。
这下好了，动弹不得了。
“还以为自己矜贵着呢！来我这吃饭不给钱！胆子不小！！”店小二说着还上脚踹了两脚。
这句话到是说到了帝若的心坎上，他还真的以为自己矜贵着呢，还以为自己是九重天一方领域之主。
两个大汉摁着帝若的胳膊死死的往下压着。
帝若的脸死死的贴在地上，牙齿磕破了嘴唇，鲜血渗出来了几分。
殷红的鲜血总觉得有些金光。
衙门是什么帝若倒也不是半分不知，之前去酆都城找酆都大帝玩的时候，就知道因为衙门的酷刑，给酆都大帝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找了不少的麻烦。
唉，他这才刚刚来到人间，就要以亡灵的身份见酆都大帝了。
哦……
或许连酆都大帝都不一定见得到。
神仙的神魂会随着天地流逝，根本没有去见酆都大帝的资格。
“慢着！”
帝若艰难的想抬头看向来声处，但是被压得太死了，什么都没看请。
只看到了一点衣角和嵌着金边的靴子，这衣服有些眼熟。正想着这人究竟是谁呢，帝若又挨了一脚，一下子给他踹的倒吸一口凉气。
太疼了吧！！！
不过这衣服上面的金线有些像翻涌的海浪……
“这个钱我给，你们放他走吧。”那人说道。
小二掂了掂钱袋子，铜板被晃的叮当作响，“既然这样，那这位公子就交给您了。”
“还不快给公子松开！”
“唉--客官您慢走啊--”
下面半句话还特意拉长了音调。
帝若感觉到摁住他的那双手松开了，但是全身疼的已经直不起来腰了，但是店小二也没再管他，愉快的数着钱，任由他自己一个人趴在地上。
当帝若缓过来起身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店里依旧热闹如常，对这种事情仿佛屡见不鲜，虽然说帝若穿着瑰丽，但也顶多算是一个饭后闲谈。
人人都觉得事不关己。
这可真是个大好人呢。
帝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迈步离去。
这地方真的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哪有才下凡就被揍的全身疼的神仙啊！！
好吧，是他。
帝若在外漫无目的地溜了几圈，见识了很多他在天庭见不到的东西，像什么糖葫芦，糖人，风车……
看着都有趣的很，可惜他没钱，在这里想做什么都离不开钱。
想他堂堂一介神祇，还不如坐在路边乞讨的凡人呢。
帝若心想：
他千不该万不该上个月嘲笑扫把星的，这下好了，风水轮流转，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他给润泽天水的各位丢脸了。
天渐昏暗，空气浓稠，街上行人脚步匆匆。
帝若百无聊赖的往前走着，突然感到脸上一凉。
下雨了……？
水……竟能如此刺骨……渗入心坎的凉。
帝若被滴下的雨水凉的一惊。
他早上还在泡着通镜湖，虽说沸腾，但也只是热的。整个润泽天水即使皑皑万里，水在他身边也从来都是暖的。
街上的人都朝着家的方向离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余下的光也被朵朵阴云遮了严实。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帝若被这陌生的雨滴淋懵了。
他是掌管水的神仙。他修炼的功法——柔水之体，早就到了大成得道的境界，和水一直都很亲近。自拓荒年至今，这样如此陌生的水，他是头一次感受到。
就像是和自己无比恩爱如胶似漆的仙侣突然间性情大变，远离自己，自己能碰到他，可是他早已不是原般模样。
帝若原本还算柔和的神情條然冷了下来，寒气逼人，他很生气。
他可以忍受所有的苦楚，哪怕是被辱骂，被关押，被棍棒鞭打……
可是他受不了一直和自己亲近的水变的这么疏离，天道还真的是会往神最害怕的地方做处罚。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帝尊帝若啊……
水怎么会不听他的话呢。
帝若无助的握了握拳头。
雨水将他的头发、衣服都打湿了。风卷着寒气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冷颤。
原本的释然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从下凡到现在所有的感觉，大多都太陌生了，陌生的让他生出害怕的感觉……
心里突然空唠唠的，缺失了一些什么，脑袋发懵，全身颤抖。
他从顶峰，落到泥底。
帝若低着头，大口喘着气，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领，渴求通过这样子能缓解自己的处境。
他感觉太压抑了，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努力尝试去调动神力，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也行的，一点就行了……
没用，怎么样都没用。
金色的梵文流转在他的神骨上，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他是个触犯自己辛苦编订的律法——《神律》的神仙，是个被贬下凡的罪人。
“啊！”帝若只觉喉间一热，鲜血溢出嘴角。
太狼狈了……
无助的感觉包裹着帝若，雨水也蒙上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