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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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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七月,几日阴雨。终于等来一个晴天。
神秘莫测的太阳迫不及待地散发着它亿万年的光芒,照在早起的人身上。
宫芊穿一身白色运动服,长发自然在脑后挽起,在厨房忙着做早餐,丈夫成恬还没有起床,她已忙活半个小时了,刚刚煎好蛋,马上就要端上桌子。
这是宫芊作为一个家庭主妇的起居日常,单纯如她,心情常受天气调配。
她把鲜榨的橙汁倒在干净透明的杯子里,美丽金黄的颜色摇曳着她的眼睛,耐心观察此情此景的她如往常每日一样,又笑了,她依然关注生活中类似这样的快乐——因忙碌而被忽视的“艺术奇观”。
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命过了小半,但她对时间没有任何惶恐和担忧。即使每天面对的生活千篇一律,反反复复重复着,没有疯狂,只有平淡,可宫芊也明白这就是生活幸福真谛,她期待一直延续,即便拥有着也在期盼着。
六点半整,她望了望卧室的门,想着要不要去叫成恬起床,却正巧看到他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往洗手间去,但经过客厅时他没有抬头看一眼厨房,确实啊,这样的早晨无数个昨天重演过,好像没有值得仔细去看一眼的地方,无非是把昨日的牛奶换成了今日的果汁而已,无惊也无喜。
成恬在一家网络公司做设计,每日早出晚归。之前一日他讲过,在工作上遇到了不如意,因一次粗心大意,一次网络纠错没有做好,竟被公司里刚参加完培训的一名实习生指正,更糟糕得是,那名实习生竟因这次功劳通过晋升到了与成恬同等的部门经理职位上,想当初成恬花了两年才升上去,三年过去他还依旧只是个部门经理。或许只是偶然,可成恬却生出些不甘,还怀疑那实习生走“后门”关系,因此发了不少牢骚,宫芊有一点不向他,他就发脾气,敏感得像一个中年女进更年期一样,宫芊不敢轻易发表自己的观点,也不再过问公司的事,能做得只有迁就,并对他混乱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忧。
想来最近成恬的话越来越少,宫芊心里也不好过。
宫芊望着洗手间半掩的门,忆起从前欢欣时刻,成恬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拥抱她,他醒得早那就在床上拥抱,醒得晚便是在厨房,而她那时常常会嫌弃他腻歪,让他赶紧去洗漱。这些甜蜜镜头在不经意间于某一天戛然而止,冷漠开始频繁上演,宫芊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懂他,他的苦恼并不仅工作压力那么简单。她不敢去触碰的,是他的伤口,因为她温暖的触碰或许于他而言,却是伤口上的一把盐。
她走进洗手间,从后面抱住成恬,头轻贴在他背上,撒娇忸怩般,还没等她说话,成恬不耐烦地声音传来:
“你干嘛?我在刷牙呢!”嘴里有牙膏的泡沫,可话却说得很清楚,成恬拒绝道。
“今天睡的好吗?”宫芊细声细语。以前她任性撒娇、故意耍大小姐脾气,可现在,她低声下气。明知道是有问题的,但她选择无视,生怕探究下去,会失去这份波澜不惊的生活,不想去折腾,不舍失去爱人。
成恬漱口不说话,宫芊又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拥抱了。”
“别扭捏了,我还赶时间。”成恬拉开宫芊的手臂,低头洗了把脸,擦净,径直走向了早餐,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落寞。她天真以为,也许撒撒娇能缓和一下他们之间濒临悬崖般的关系,因为她还想与他完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伟大梦想,未来的每一天他们都要在一起。这曾是他们彼此的诺言,他们真的曾经相爱,曾心有灵犀啊。
宫芊本来想告诉他,今天是他们结婚七年的纪念日,同时也是她的生日。成恬本不应该被提醒,因为这曾是他反复记录的重要日。
七年,七年之痒。
她怕七年之痒这个梗,会有传说中那种撕碎爱情的魔力。
她的心阵阵抽搐,想哭,可还是不想承认婚姻的残破不堪。
“怎么样,好吃吗?”宫芊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之要说些什么,要不然他们之间会沉默至崩溃。
但见他依旧沉默,宫芊忍不住还是问了,“最近工作怎么样?”这样他肯定不会再沉默了。
可他没有发脾气,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我问了宫驰,你们公司那个女职员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才升职的.....\"
终于,成恬苦笑:“所以呢?跟我没关系,是吗?反正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们。”
如果嗓门大可以改变他的想法,那宫芊真想大声抒发己见:他不能拒她于千里,因为她是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她愿意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可宫芊思虑片刻,硬着头皮怯生生地说:“宫驰希望你能去森堃帮忙,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他一定会给你好待遇,不会加班,以后我们就有时间一起陪雨轩了......”宫驰是宫芊的同胞哥哥,比宫芊多见天日几分钟。而森堃是他们父亲宫之林经过多年奋斗一手创办的综合公司,如今在业内口碑极好,得到很多大型公司和客户合作支持和信任,宫驰刚接掌不久,他年轻气盛,大部分事情还是需要父亲宫之林在背后监督,也需要成恬的帮助。
“这件事,我不只一次说过,我不想。”成恬扔下刚要咬一口的面包,气愤地起身去往卧室换衣服。
结婚以来,成恬的大事小事她都管,像妈妈又像保姆,他每次早餐少吃一口她都会担心他的身体会应付不了上午繁重的工作。宫芊望着成恬的背影无奈自责:“是我又害你没吃早餐?”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谈话开始战战兢兢?为什么当初温柔的男人如今一句话都不愿好好说?为什么他什么都忘了?他确实变了,但宫芊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她满肚子的牢骚话无处发泄,可哪次都只是在内心里预演。这样下去,早晚她也会憋出病的。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没有道歉,成恬换好工作装,沉默离去。那决绝和孤妄得模样令她细思微恐,真怕哪次他会一去不回。她明明看到成恬正站在悬崖边上犹豫挣扎得模样,她想帮,可却有无从帮起的绝望。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七年之痒吧!她再次安慰自己。
她和成恬恋爱加婚姻一路走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以前也吵过、冷战过,但是彼此从来没有提过要分手或离婚。在宫芊心里,他们的爱情如一座古老的城堡,历久坚固,值得她百分百信赖。
她一直对生活没什么要求,平静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这正是她最大的缺点。帮成恬找个心理医生是她接下来打算要做的正事,心病跟身病一样,都得治。
她回了回神,赶忙收拾桌子上剩余的早餐,待会儿要叫千心起床吃早饭,还要送他去学校。大学恋爱毕业结婚生子,一直到现在,宫芊从来没有工作,也没有想工作的想法。即便父亲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了一个闲差,让她随时学习以后好帮助哥哥,她都不想去,最终把所有的时间都交予了家庭,比起工作,她更乐意去营造一个温馨的港湾,为成恬,为千心,也为自己。不过自千心上小学后,她明显觉得生活出现了一部分空缺,她会胡思乱想,会感觉到孤独,空荡荡的家里没有想要的排遣,整齐干净的家具,洁白的墙壁,华丽的灯饰,再明净也无法令自己愉悦。她考虑过开始工作,但让她放下家庭主妇的担子,重新融入人群有些难,这些也一直没有机会跟成恬讲。
最近大部分的时间她看书、看电影,乐衷体会别人的情感,每次看到与自己相似的影子,才得到被理解的快乐,亦或许偶遇一种令自己欢喜的心情,只可惜那些家庭主妇最后生活都不佳,便得到想要改变的启示。有的时候她站在窗前,想象自己变成了别人,看着那个陌生的场所,她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人很渺小,但却难以了解自己,所谓的自我不过是在寻寻觅觅中自我填充灵魂,你时刻在找寻、填充,也时刻在丢失。
小时候的梦想已经模糊不清,七年前的梦想清晰不已,但现在最想做的事,却是想摆脱七年前梦想的生活。但令宫芊矛盾的是:她不想承认内心踊跃的自由情感,没勇气重新走进轰轰烈烈的人群,她是甘于平淡的软弱女人,且一直把平淡误认为幸福。
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也该有点新奇的东西会在她的生活中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