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衷》一月持恩

34、第34章

　　虽说祁谷主是自己的奶奶，一开始阴叶对她还是保有戒心的，但现在看来，祁谷主所说的事都与阴叶的记忆对的起来，看来对她是真心对待阴叶的。

　　看着画纸上阿爹的模样，阴叶想起了那日，阿爹带着他找到了霍庄主，询问尧千袭的死因。
　　当时霍庄主说，“师兄毒气攻心，加之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所以让我给他一个痛快，二师兄，你拿来的药里有毒！”
　　阿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与霍庄主不欢而散，之后师父和师伯也寻了过来。
　　是师父告诉阿爹，不知何人找到了双生岛，岛上也早已不见叶素华和霍深言的踪影了。阿爹受不了打击，将自己交给师傅之后，就自绝经脉而亡。

　　“就是那个姓霍的，是他让你爹来求药，后来还责怪你爹。”祁谷主话锋一转，“霍家人都是铁石心肠，一肚子坏水，晏儿，你可要离他们远一点啊！”

　　祁谷主的话把阴叶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让阴叶离霍深言远一点，想来是不可能了。

　　“婆婆，那你可知盘古树？”阴叶有意扯开了话题。

　　祁谷主也不在意，直接答道，“盘古树的果实便是三珠丹最重要的药引，你怎么知道盘古树的？”
　　“来时经过鬼影林，偶然间发现了埋在地底下盘古树。”
　　祁谷主点点头，“盘古树的事我已经管不了了，总之有很多人打着坏主意。”

　　看样子祁谷主是知道盘古树之事……

　　祁谷主将画像收了起来，娓娓道来，“我让芫蒠找了一些人，散布鬼影林中食人藤吃人的事，可是还是有人要来，随缘吧。”
　　“对，很多寻药客为那藤条而来，都死在林子里了。”阴叶说，“婆婆，我和霍少庄主还有杨楼主此行就是来找嗜血枯叶蝶的。”
　　祁谷主应了一声，“嗯，那不是找着了，盘古树那里都是。”

　　“婆婆，祁二公子的夫人，死的时候身边就有出现过嗜血枯叶蝶。”阴叶说。
　　“死了？”
　　祁谷主似乎不知道叶素华的事情，但听闻儿媳的死讯也未有伤心之色，看来嫌隙颇深。

　　“我还以为这么些年，她都与你生活在一起呢。”一提叶素华，祁谷主的口气就不对劲了。

　　“婆婆，能否告知，谁有可能取这盘古树的果实，引了那枯叶蝶？”阴叶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祁谷主叹了一口气，“万象谷分支众多，我之所有占着谷主之位，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他们能利用的东西，比如我知道如何炼就着三珠丹。”

　　祁谷主冷笑道，“每年，都会有很多那些自视甚高的长老们，明里暗里取了那盘古树的果实，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他们有的直接食用、有的炼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或多或少能有些效果吧，左不过就是身上会出现异味，如同走尸那般苟活，不过，大多的人都会嫌自己命太长，最后落了个不得善终罢了。”

　　这话听的让阴叶心里凉了半截，那岂不是大海捞针，这万象谷里不知有多少个村落，那些什么村长、长老，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食用过果实的人，如何能轻易寻得真凶。

　　“也罢，既然你不记得儿时之事，又怎知你阿娘的事？”祁谷主问道。
　　“当年，阿娘，哦，不对。”阴叶差点没被祁谷主绕进去，“是祁晏的阿娘和归心山庄少庄主一同被害，落入双生岛中的一处天堑，竹爿之渊。”
　　“所以是那霍家人要为自己报仇？为何要扯上你。”祁谷主果然还是对霍家人有所偏见。
　　“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个师弟不见了，霍少庄主也是在帮我找师弟的时候，意外让我知道嗜血枯叶蝶的事情。”

　　阴叶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祁谷主仿佛看见了自己那老实巴交的小儿子。

　　“既然你叫我一声婆婆，我也要帮你一把不是。”
　　听到祁谷主这么说，阴叶立即面露惊喜之色。
　　“予合当年求药时，同我说过，他们曾想过了很多办法去医治尧千袭的走火入魔，叶素华甚至还去练了那疏灵心决，无计可施之下才来讨三珠丹的。”祁谷主顿了顿，“所以，如果有人害了叶素华，那大抵是在打她身上疏灵心决的主意。”
　　“婆婆是说，可以从疏灵心决着手调查。”
　　“你且告诉那霍家公子，十几日后神主大会，双刃门门主游旷已召集不少死于尧千袭之手的后人、家眷，说是已有了那疏灵心决的下落，届时，谁一心要生抢那心决的，定与他要找人的脱不了干系。”

　　祁谷主的话，不无道理，如若抢心决的人身上又有服用过盘古树果实的痕迹，就更是当年的凶手无疑了。

　　阴叶刚想道谢，“谢谢婆婆指点……”
　　“之后几天婆婆要闭关，你有事且找芫蒠。”祁谷主嘱咐着阴叶，“神主大会你可不准去，安心地留着婆婆身边。”
　　“待我找到师弟，我要回境云派的。”
　　“境云派？这是个什么派，我活这么大了，都没听说过。”

　　这境云派名声之小，不知道是正常的，更何况祁谷主年纪都这么大了。

　　祁谷主又说：“日后有机会，我倒是想去那儿小住几日，帮你的师父、门人们调理调理身体，保证他们能多活好几年。”

　　此行探听了不少消息，回去定要同阿言说说……

　　刚婉拒了想要相送自己回房间的芫蒠姑姑，可没走几步，阴叶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顿时也不敢往霍深言的住处走了。

　　阴叶故意绕起了圈子，身后的脚步声也不见消失，始终散乱地跟着自己。

　　兜了两圈，阴叶大致熟悉了这块区域的构造，便走进了一处死角。
　　身后之人似乎防备不深，也直接跟了进去。

　　阴叶将幽光握在手里，等待来人靠近。
　　大约还有几步距离，阴叶一剑刺向了那跟踪之人。

　　“师兄。”
　　那人喊了一声，阴叶忙收回剑招，定睛一看，竟是封洛宁。

　　还没等阴叶开口，封洛宁便一脸兴奋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阴叶打量着面前的师弟，数月未见，他已经变得不大一样了。换下了原本的缠云丝，身上添了些配饰，就连气质也变得不像以前了。

　　“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来这里是要报仇吗？”阴叶问。

　　见阴叶误会了自己是潜入到这里的，封洛宁解释道，“我可是这里的客人。”
　　“客人？”

　　“此事说来话长。”封洛宁变得神神秘秘，“灭族之仇哪有这么容易报啊，我一个人怎么敌得过整个万象谷。”
　　“什么意思？不报仇了？”阴叶问。
　　“报啊，怎么能不报，但是在报之前，我要先重振和风村。”封洛宁说的信誓旦旦，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简单是事情。

　　“怎么重振，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怎么这么喜欢帮助别人。”封洛宁话里有话，“你根本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陪霍深言的。”
　　阴叶刚想解释，就见封洛宁耳边微湿，像是玉露花的汁液。

　　“你听到了我和祁谷主的对话？”

　　“那又怎么样啊，我本来就知道你可能与万象谷有关，没曾想你还是祁谷主的孙儿，说来你也算我半个仇人。”洛宁说话的口气变得让阴叶不认得了，他话锋一转，又说，“师兄，你也不要回境云派了，我们一起重新造一个和风村，以后我种花种草，你在边上看书，就跟在羽化阁一样。”

　　“可，重造一个和风村谈何容易……”

　　封洛宁捂了捂耳朵，看来是耳鸣了。
　　他一把抓着阴叶，“先跟我走。”
　　“去哪儿？”阴叶甩开封洛宁的手。

　　封洛宁已经听不见声音了，没办法再做过多的解释，他想将阴叶先带离这里，奈何阴叶竟然甩开了他的手，不肯同他一起了。
　　他想继续去抓阴叶，身后却突然有人影掠过。

　　霍深言把脸一沉，看见是封洛宁先稍微有些吃惊，之后便不再多看一眼，站到了阴叶的身边。

　　封洛宁一回头看见竟然了霍深言找了过来，也不愿与他纠缠，转身走了。

　　“洛宁，别走！”
　　阴叶喊了一声，刚想要追过去，可原以为霍深言会跟着自己一起，没想到跑了几步，霍深言还在原来的地方没动。
　　他只得停了下来，又折了回去。
　　见霍深言脸色着实难看，隐约觉察道他有些不悦，也定不会陪自己一起追上去找洛宁的。
　　况且天已经黑了……

　　洛宁说自己是万象谷的客人，多半也住在这万象谷，明日白天里再找他不迟。
　　便说道，“随他去，不追了。”

　　听阴叶这么说，霍深言也直接转身，往来处返回了。

　　想必阿言是见自己许久未归，特意来找自己的吧……

　　阴叶快走了几步，紧跟在霍深言身后。

　　回到霍深言的住处，见霍深言一脚迈入他灯火通明的房间，转身就想要关门。

　　怎么，他都不让自己进房间了？

　　阴叶刚想挡住门，又觉得这么做颇为失礼。
　　霍深言又以为阴叶要挡门，怕他被门夹到，也停下了动作。
　　两人同时僵再原地，一个没关门，一个没进门。

　　阴叶在想，假使自己就这么站着，霍深言会不会舍得直接把门一关，把自己留在门外呢……
　　可转念一想，哪怕霍深言将他关在门外，他也不忍心留霍深言一个人在房里。

　　“呃……好疼。”
　　阴叶假模假样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见霍深言果然上当，将已经半掩的房门打开，算准时机，朝着霍深言的方向，倒了下去。

　　霍深言当然是眼疾手快，把阴叶揽在怀里，接了个稳稳当当。

　　阴叶一步踏进了房内，眼见自己得逞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霍深言找借口把自己再赶出去，又从霍深言怀里挣开，将房门给关好，锁死。

　　这套卑劣的动作，完成的相当行云流水……

　　霍深言还在担心阴叶哪里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伤的重不重。
　　就听阴叶一脸难为情地告诉他，“其实，我根本没事。”

　　霍深言心里有一丝庆幸，除了阴叶没事之外，还因为刚刚他没有去追封洛宁，而是选择在自己身边。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阴叶心里的地位比封洛宁稍高一些了呢。

　　“也是，你受伤的时候，从来不会喊疼。”

　　阴叶已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连忙找补道，“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你给我看看可好？”

　　霍深言一言不发，掀开阴叶的衣服，检查起了伤口。

　　万象谷草堆搭得房间，不怎么防风，总有风漏进来，吹的烛火跟中邪似的，乱晃一通。
　　阴叶几乎要被晃晕了，只得将头扭了过去。

　　霍深言也意识到了是烛火晃眼，便一挥手，直接灭了一大半。

　　霍深言手很冷，触碰在阴叶的皮肤上，凉凉的，见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流血，霍深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阴叶握住霍深言的手，想给他暖一暖。
　　霍深言也没有抗拒。
　　见霍深言没有要责怪他什么的意思，阴叶有些沾沾自喜，便主动地找了话题，说道，“洛宁刚刚说他不会再回境云派了。”
　　一提到封洛宁，霍深言脸色一黑。

　　阴叶哑然，想着还不如不说话……

　　“那你呢？”
　　良久，霍深言问。

　　“暂时先不回。”阴叶马上扯开话题，“刚刚祁谷主告诉我，素华姑姑的死或许与疏灵心诀有关，神主大会上或许会有线索。”
　　“也不知有多少人参加这大会，我看你先不要露面，一来游旷本就针对你，二来霍庄主也不愿你与杨楼主多走动。反倒是我，没什么人认得，倒是可以去查探有无可疑之人。”

　　阴叶一口气说了一堆。
　　霍深言都没有接话。

　　阴叶不动声色地往霍深言靠了靠。

　　刚靠得近了一些，霍深言就发问，“那如果，封洛宁说愿意回境云派，你还去神主大会吗？”

　　“会呀。”阴叶答得很干脆。

　　“我意思是……”霍深言顿了顿，又说，“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帮你熬药的。”
　　“我是头风病已经治好了，你忘记了？”

　　霍深言看了看阴叶，“你装傻。”
　　阴叶笑了笑，“你刚刚还想把我关在外面。”
　　说着说着，阴叶挪开了原本靠在霍深言身上的身体。

　　可身体才稍微侧了侧，便突然被抱住了。

　　房间内，烛火摇曳，两个人身体贴的很近。
　　阴叶往后倒了下去，第一次以平躺的姿势着霍深言的脸，烛火把这张脸照的朦朦胧胧。
　　周遭静的仿佛能听见二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合着摇晃的微光，恍如置身梦境般缱绻缠绵。

　　或许，他们已然心意相通，仿佛早就合二为一了。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承受着痛楚，也不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