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消恶业》余湛渊

4、再次遇险

　　花无寂这一晚的睡得并不安稳，在睡梦中总觉得眼前有人影四处晃动，可是又分明知道自己在梦中。无论如何睁眼，奋力起身都四肢乏力。好在不知什么时候梦境清晰了起来，她跟着一群人在爬山，四周看过去都是熟人，准确点来说都是同学。走在最前面的是小时候暗恋她的一个男生徐德，黑黑瘦瘦矮矮，可五官端正，不时展露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像是在介绍着什么。梦里听不见声音，却能分明的感知到，大家要一起去上学，四川大学，她之前很心仪的学校。而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一男一女，似乎也是自己同学。女的身材丰腴，个子不高，笑起来甜美可爱，可是总沉默寡言，但只要有人愿意搭理她，她也会流露恰到好处的礼节。花无寂对她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女孩子——刘敏，差点对她校园暴力成功。花无寂想仔细把周边人瞧个清楚，但周围人的脸都是马赛克，只能依稀感知是人，是同学，没有危险。真是古怪，花无寂不由想到。
　　一行人路上气氛不错，相互扶持踏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孤山，女孩银铃般的声音在山谷回响，少年们清脆的声音随风飘向远方。风景美丽，道路漫长，直到大家走到一处悬崖。悬崖布满了喀斯特地貌，可以看到层层堆积起来的岩板，如果能给个全景，悬崖的侧面就像一踏踏书拔地而起。大家一个接一个的从悬崖跌断处爬下去。轮到花无寂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刘敏，心中想到，这难道真的不是噩梦吗？她难道真的不会趁机推自己一把？当脚真的落到悬崖底处的地面，还是有些觉得不真实。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无寂！无寂！”，语调温柔，触动心扉，她停下四处寻找来源，觉得应当是天外来音。再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贵妇人坐在自己床前，神情忧虑。
　　“总算醒了，听说你病了，便来看看你。你看你这宫殿，我之前就和你说了不要总是在房间里装太多炭火，你就是不听，要是宫里人莽撞，你不就一命呜呼了？还有这衣服，明明那么怕冷，不知道多穿几件，这么薄，能抵挡些什么……”
　　花无寂听着女人无止境的絮叨，心想，这应该就是妖妃的母亲了。
　　“还不就是你的母亲。”食人花鬼使突然出声。鬼使接着说道：“你还是仔细点，别露了马脚，忘记上次是怎么灰溜溜回来的？”
　　“说说情况吧，免得露馅。”面对食人花鬼使的调侃，花无寂波澜不惊。
　　“有什么好介绍的，你爸就是个小小的文散官，八品承务郎。你母亲是秀才的女儿，有些学识罢了。不过你嘛先是搭上了勤王李保保，现在又一跃成了贵妃，家里人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你爹已是八品给事郎，弟弟也进了官学。”
　　“皇帝不是说很爱我？”
　　“对啊。”食人花翻着白眼，这还有啥不满足，从从八品上越到正八品上，他爹都一把年纪了，能升职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我以为至少能升到丞相啥的，唐朝杨贵妃不就是这样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位皇帝是紫微星下凡，是明君，明君！”食人花鬼使气得跳脚。
　　“喔。”是明君的话还要我干嘛，真的是，花无寂不屑得想到。
　　回过神，自己的母亲孩子絮絮地数落着她的各种不是。花无寂沉默地听着，希望收获更多和身体相关的讯息。
　　仔细听来，还真收获了许多。
　　一是这“花无寂”从小就是做淑女教育，循规蹈矩，但是为人固执，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二是从小极善歌舞，皇帝和他弟都是被“花无寂”一舞惊人。
　　三是外面的对她作风不正的传言越来越多，母亲不信她是那样的人，希望能从这次会面中知晓答案。
　　“我儿自小心善，为娘还记得有次去庙里，在山下你看到一个农妇爬树捉鸟，让小喜止了那妇人，说‘万物有灵，更何况佛陀前求生的鸟雀，不如放鸟雀一命，日行一善’。那妇人听了，果真放飞了鸟雀。我当时都以为你就此离开。不想，你心细如发，在妇人神情中察觉到了哀恸。又上前询问缘由。才知妇人家中困难，好几日没有吃食。”
　　花无寂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母亲。
　　“就那么小的人儿啊，居然还懂得不食嗟来之食，体谅人心，给妇人不仅安排了工作，还预支了工钱，让人先应付眼前之急。”说话时的自豪不自觉从母亲脸上流露出来，眼里似有星光。
　　花无寂也有了一丝动容，确实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所以娘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什么剖腹辩性，什么喜怒无常。娘都不相信是你做的。”
　　“娘若是信我，何必有此一问，分明是不信我吧。”花无寂哑着声音说道。昨夜的练习还是有些效果，说得稍微顺畅了些。
　　“娘不是不信你，只是原本没有的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有了路，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不会不知。”
　　“不说这些了吧，好久没来见我，一见面就是一顿数落，我不想再谈。父亲呢，怎么没见他来？”花无寂止住了话头，她也不知自己做没做，但鬼使说花无寂做了，那她便应该做了。
　　“近日岭南有灾，你父亲去赈灾了，你父亲这次，还是你举荐的，年纪轻轻怎的记性总不大好，这可是你父亲。”
　　花无寂面对着眼前总是埋怨的母亲有些招架不住，急忙叫人伺候梳洗，然后摆饭，早早把人送出去。毕竟从刚刚的谈话内容中，因为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关系，父母没有皇帝传召很难进来看她。
　　到中午离开的时候，母亲泪眼迷蒙，却依然不忘指着她，“没良心的，就这么一次看你的机会，也不知道多留我一会。”说完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好似这是最后一次看她似的。
　　临别时，撂下的一句 “要是那些传言成了真，我便一根白绫了却残生。”便随着哒哒马蹄声，消失在宫里，正如来时，了无痕迹。
　　花无寂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烈阳，想着早上的梦，想着刚走的母亲，内心一片空白，空荡荡容不下一丝一毫情绪。
　　而皇帝似乎很忙，真的是位明君，心爱的贵妃病了，只要贵妃不闹，便有大把空闲处理政事，直到傍晚时分，才稍稍有空，前来探望。
　　花无寂无心与这“明君”多谈，佯装困意来袭，草草睡去，却不知怎的假睡变成真睡，连皇帝何时走了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觉醒来，甚是清明，在房间里四处走走逛逛，还真找了点东西出来，是花无寂之前写的一些手稿。
　　“夏有金风吹麦浪，秋留玉米青纱帐。车驰马蹄摇铃响，穿过岭南便向阳。”
　　“铜钱买粮不买书，金银只做欢乐好，物悲物喜听天命，哪管月光是阳光。”
　　“南山又落雪，雪飞掩春泥。春泥不觉痛，却崩万座山。”
　　“.…..”
　　嗯，怎么说呢，写的还有点多，看不出来这“花无寂”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翻到最后是一张胡乱涂画的纸，只能依稀辨认出“勿悲勿喜，勿耀勿暗，勿善勿恶”几个字样。原主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花无寂想着。
　　但总归是要接手原主一切的，花无寂躲了皇帝一个星期，终是到了尽头。
　　这天皇帝接着她生病的由头拉着她出了趟行宫，美名其曰给她蕴养身体。
　　这行宫修建地是一处天然的温泉，高山深谷，鸟语花香，确实让人舒心。
　　吃饭的时候，皇帝言笑晏晏，“爱妃可还喜欢？”
　　所谓搭台唱戏，花无寂哪敢不接皇帝递过来的台子，忙唱起了戏“妾自是心中欢喜。”
　　说完这句，花无寂发现皇帝的喜悦都要溢出眉宇，不由奇怪，泡个温泉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随侍的赵公公自是明了皇帝心意，接了话头忙说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帝一直担心您的身体，恰逢打听到宫外九百里外因为地热，有一天然温泉，这不就立马带您过来赏玩了吗？陛下对娘娘是真好。”
　　花无寂心里一惊，还以为这行宫是以往皇帝和贵妃常来的，原来是新修的啊。仔细看看宫里景物，确实崭亮如新。她还以为是宫人保养得当呢。
　　吃完午饭，皇帝又拉着花无寂四处介绍景物，“这是观景台，站在此处，俯瞰群山环绕，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感受啊。”
　　花无寂听了一路，看着皇帝像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般假装不露痕迹向她炫耀财力、物力，心里觉得无趣极了，但表面还是随声附和，假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配合。
　　“咻”箭矢破空而来，花无寂觉得皇帝果然是个高危职业，这不，又有刺客来袭。
　　花无寂被皇帝保护着，即看不到箭矢的行动轨迹，也看不见藏身的刺客，场面诡异的安静，好像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不需要别人提醒，只要你一动，便能有无数的箭矢把你穿成刺猬模样，令人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绝妙的射箭艺术。
　　花无寂有些担心这次皇帝还会如上次一般，被皇帝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杀死。没想到这次皇帝对她居然不错，用随身的火折子烧了附近草木，顺着火势变大的方向抱着她滚了下去，沿途的草木和山石挤压身上的皮肤，敲打身体的每一寸骨骼。等地心引力消失，两人终于停在山底的时候，花无寂觉得和皇帝在山上一起背射成刺猬，似乎也不错。至少保住了他明君的形象，不至于后面作孽。
　　勉强起来活动筋骨，发现自己虽然受伤不轻，但还是可以活动的，而皇帝可能是途中竭力保护自己的缘故，手腿看起来受伤很严重，血水“嘟嘟”的往外冒，似乎能当做潺潺的流水了。
　　“陛下，您没事吧？追兵这一时半会，应该下不来，我们不如在这稍作休整？”
　　“我有些起不来了，躲避追兵，刻不容缓，快扶我起来，我知道前面有一处隐秘的山洞，可以躲避追兵。”
　　花无寂只好努力扶着皇帝前往他所说的山洞。
　　一路上，花无寂看到皇帝虚弱的样子，不由想到上次被皇帝杀掉的情形，隐隐觉得现在真的是个好时机，四下无人，若是皇帝死了，不仅皇帝贤君的名声可以保全，而且自己也能报那一箭之仇。
　　许是想的太入神，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帝说的那个山洞前。洞口大概一人高，入口十分狭窄，说是洞口，不如说是山体的细缝更为贴切。洞口处有一些藤蔓垂落，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花无寂撩开藤蔓，将皇帝塞了进去，准备假借寻找水源，就把皇帝扔在这自生自灭，毕竟诺大的山林，迷路很正常，对吧。
　　还没等花无寂说，皇帝就一把把她拉了进去。花无寂跟着皇帝往里面挤，才发现里面原来别有洞天，复行数十步，洞内就开阔了起来，有现代KTV小包间那么大，四周一些水珠不断从石壁上落下。
　　这种环境，皇帝好像更容易归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