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消恶业》余湛渊

3、再入地府

　　地府。
　　十殿阎王门前一如既往，鬼火四处飘荡，鬼使将新来的人魂依次走过孽镜台带往一殿，待一殿秦广王审判后，或直接前往十殿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转生；或按其业力交送各殿受各种刑罚。
　　鬼使之间并不互通往来，只有偶尔趁着可以转生的人魂，去奈何桥前一站望乡台，回望生前亲人的时候，悄悄耳语几句。
　　这天望乡台聚满了将要转生的人魂，鬼使们在台下等着。每当这个时候鬼使们最是无聊，毕竟在望乡台上的人魂无非就哪几种反应，如看到后世子孙不孝而跳脚大骂的；自己去世后，老公马不停蹄续弦，嘤嘤啜泣的；儿孙满堂，四处夸耀的，众魂百态，不一而足。如今，有个难得摸鱼的机会，鬼使们最好奇的便是前段时间那看起来毫发无损走出十殿地狱的人魂，如今怎么样了。
　　左望望，右悄悄，他们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押送那个人魂的鬼使。他们轻轻围过去，开始和那鬼使咬耳朵。
　　“嘿，兄弟，那天你押送的人魂后面怎么样了呀？和我们说说呗！”
　　“是呀是呀，和我们说说。”
　　“就没见过这样奇特的人魂。那魂是不是有啥大来历？”
　　众鬼使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被询问的那个鬼使，身体不像其他鬼使四肢残缺不全，只是嘴巴呈现出一种巨大的撕裂状，连眉眼都看不清了。
　　“看到爷这嘴巴没？爷就是因为生前太能说，有人和爷说，‘再说就撕烂你的嘴！’不成，不成。”被问的鬼使。
　　“那是谁害的你啊？阎王给他判刑了没？”
　　“怎么可能不判刑，你一上那孽镜台，什么罪行都给你照得是清清楚楚，不会错漏的。”
　　“.......”
　　众鬼使突然偏了话头，而这时转生的人魂在望乡台待的时间也到了，鬼使们又恢复了严苛的状态，领着人魂来到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当人魂完成转生后，鬼使们就又完成了一项任务，脚底也会产生圣光，记录着这一功绩。但不能休息，得接着回到冥府前引渡新的人魂，走上孽镜台，送往一殿审判，开始新的工作轮回。
　　只是当那嘴巴撕裂状的鬼使回到冥府前接引新的人魂时，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熟人魂，还是刚刚被众鬼使追问的人魂。
　　“好家伙，回来可真快啊，快给爷瞧瞧！”鬼使围着人魂转了转，粗看没什么变化，细看之下，人魂脚底下的圣光少了一大半，全不似天尊送人魂离开时的那样熠熠发光，似银河般倾泻而出。
　　“被.....杀.....了。”花无寂也没想到死后又回了地府，又碰见那食人花鬼差。
　　食人花鬼差闻言，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这样确实容易被人发现不对，怪不得被人杀掉。不过，你还能回来，应该是功德帮你抵消了。不过下一次就不一定有么好的运气了。”
　　“下......一.......次？”
　　“对，你这没消完，肯定得再回去的。爷这就送你回去。”食人花鬼使两手翻转，花无寂再一睁眼，又回到了最初看到的红木家具的屋子——宋朝花贵妃的寝殿。入眼的食人花鬼使还是化作黑猫模样。不过这回鬼使没有急着走，反而端坐在桌子上，认真地说道：“爷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魂，这次就先不走了，一会就留在额间的印记里，你只需要凝神，爷便可以助你。”
　　食人花鬼使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花无寂额间。
　　“是这样吗？”花无寂按照食人花鬼使的说法试了试。
　　“就这样。花贵妃和你同名，乃宋朝第一祸国妖妃。她原是皇帝李小白的弟弟李保保的侧妃。后来因美貌过人，引得皇帝注意。这花贵妃虽美貌过人，但你能想到的缺点她都有。每次和皇帝出游，都要命大批侍从跟随侍奉，但凡有丁点不满意，就会对宫人打骂上刑。有次她和皇帝微服出巡，见山林间有一妇人肚子圆圆，便和皇帝打赌，那妇人肚子里为何物。皇帝一口断定里面是胎儿，贵妃却说是妇人四肢瘦弱，唯肚子臃肿不堪，定是恶疾。为了断定自己是正确的，于是让侍从将妇人捉来，命太医诊断。诊断却为孕妇后，又不依不饶，要和皇帝打赌孩子性别。可怜那妇人怀胎六月，腹中胎儿竟被当场挖出，只为看一眼性别。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花无寂听了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魂飞魄散得好，扮演这样一个恶人，实属有些为难她了，更别提还要感化君主。从上次的结果看，花无寂认为这个皇帝有大大的问题。
　　突然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花贵妃，您可起了？赵公公刚过来说，皇上要出游，召您伴驾。”
　　“人来了，这回你可不能给爷死了，爷还没在你身上把功德赚回来。”食人花鬼使在花无寂脑海里叫嚣着。
　　花无寂不紧不慢地应了，心理却想功德原来对鬼使也是有用的么。
　　门外的女子得了应允，推开寝门，恭敬的行礼后忐忑地说道：“奴婢给贵妃梳妆打扮。”
　　花无寂没有看那女子，只是将身前的东西都砸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到床上躺下。
　　那刚进来的宫女小喜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惹贵妃生了气，吓得是战战兢兢，害怕自己一会被乱棍打死。她也不敢求情，之前有位惹贵妃不开心的宫女，被处罚的时候，跑到贵妃面前求情，结果被拔了舌头，那惨像，记忆犹新。门外的其她宫女见了，忙悄悄跑去找赵公公，回禀这边情况。
　　不到一刻，赵公公就来了，而他后面跟着皇帝。
　　皇帝闲庭散步般走至塌前，见贵妃躲在被子里，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温柔地说道：“爱妃这是怎么了，要是不开心，可以拿宫人出气，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躲在被窝里。”旁边的宫人闻言，脑袋沉沉地低了下去，身上隐约可见抖动。
　　花无寂被皇帝从被子中捞出来，先是低头不肯见皇帝，听见皇帝这话，再抬头，面容已是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皇帝似乎被她这副模样弄慌了神，慢细细安慰。
　　“贵妃到低如何了，你不说，朕如何知晓？”
　　花无寂起初不肯应答，后面被皇帝磨得实在没有办法，便指了指喉咙，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啊”“啊”的声响。
　　皇帝这才明白是嗓子出了问题，连忙让宫人将太医招来。
　　可是太医来了以后，不管如何瞧，也没瞧出问题来。气得皇帝破口大骂，杖责了宫殿里贵妃所有侍从，又严令七天之内要见到贵妃恢复如初，否则太医们身家性命不保。
　　所有的太医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有的忙申请回家翻越典籍，有的已经开始制药，心里祈祷药到病除......在这众多的忙碌身影中只有一位太医岿然不动的坐在院子里，似闭目冥神。这可吸引住了花无寂的目光，花无寂当然知道自己身体好得很，只要这几天勤加练习说话，就行。
　　那位太医面对君威不似别的医生那样惶恐不安，泰然自若，已令花无寂十分佩服。
　　“那位是谁？”花无寂凝神问额间的食人花鬼使。
　　“那位啊，爷看看。喔，那是宋朝后面有名的神医曾峰建，目前只是太医院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九品小吏目。他旁边的那个给你煎药的白胡子老头才是你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那老头是？”
　　“宋朝现任院使周休休。你别看他慌慌张张，好似六神无主的样子，他医术可高着呢，他知道你没病。”
　　“那还给我煎药？”
　　“这不是觉得是个杀掉祸国妖妃的好机会嘛，反正他寿命也没多长了。”
　　“原来是准备舍身成仁啊。”花无寂不禁心中感慨，坏人总归不是那么好当的。
　　“对了，你还要注意下，你生了病，皇帝已经下令，让你家人明天来看你。”
　　花无寂听了食人花鬼使的说法，心想，这说不定看人是假，而皇帝疑心病又犯了啊是真。看来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