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宴雀》小芙蓉he角哀

43、三条鱼

　　陵叶想了想海巫家族的那一位、不人不鱼的老婆婆，一张老脸坑坑洼洼，嘴角经常流着涎水的痴傻样子，忍不住一阵恶寒，后怕似的抱紧自己。

　　他下定决心，在水里呆久了会变丑，这可是天大的事，一定要跟她讲清楚的。

　　可再去看她……

　　咦咦咦——？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抬起手臂，气势陡然决绝起来，活像热血少女漫中主角高指苍穹，大喊道“我xxx是绝不会屈服的——”的高燃场面。

　　画风都变了喂。

　　陵叶微微睁大眼，被海天一色中独独冷艳出尘的女孩俘获了全部注意力。

　　柔滑利落的黑发，贴着她线条秀美的颈项飞舞，楚词眉眼冷峻，唇瓣红如染血，活像传说里准备降下天罚、圣洁不可亵渎的神女。

　　陵叶见她眉眼一转，拧身回头跟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翻上护栏……

　　等等…

　　翻上护栏？！

　　此时航船彻底停下，烈风鼓荡着几面旗子，发出“噗噗”的吹击声。

　　女孩遥遥望向陵叶。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下来，海风烈烈，可陵叶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甚至似乎还有女孩逐渐凝重的呼吸声。

　　陵叶有点不好的预感…所以她刚刚到底下定了什么奇怪的决心？

　　果然，下一刻女孩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撩开裙摆，一脚踩上护栏。

　　紧接着，又深深望他一眼，再只听“扑通”一声，女孩便径自跳进了茫茫海洋。

　　仿佛是被幽蓝的广阔海水吞噬的一朵赤色火苗，激起小小的水花，之后迅速下沉。红裙热烈如火，裹着身躯下沉。

　　海水里咕嘟嘟的，浮出一连串泡泡。

　　！！

　　跳…跳海？！

　　陵叶湛蓝的眼瞳一缩，心脏骤停。

　　下一秒反应过来，顷刻间扭身入水，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急忙赶去救人。

　　健美的鱼尾疾速地摆动着，推着陵叶劈波斩浪，宛如一发出膛的炮弹，携着硝烟似的细微泡沫，在水流间飞一般疾速穿越。

　　全身心扑到救人行动上的陵叶感受着水流的阻挡，分神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整条鱼都是傻的。

　　虽然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跳海啊喂？

　　（╯‵□′）╯︵┴─┴

　　极速游动的途中，陵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船上的人类傻站在原地，好像一排愣头鱼。

　　他涌上一阵气闷，再没看那些怔然的人类，鱼尾拼尽全力与水流抗衡，瞬息间在海水中游过极远的距离。

　　为什么轻生呢？

　　难道她已经意识到了平凡的人类之躯，无法体验瑰丽奇幻的海底旅行了吗？

　　那、那也不至于失望得跳海啊。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以随便轻生呢。

　　……她的家人也不来救，一个个跟傻木头似的杵在船上。

　　尽了最大努力，陵叶拼命向前游，心脏揪紧的酸涩像海浪一般，绵绵不绝地袭上心头。她真的好可怜，完全就是书上的那种又美又惨的主角嘛。

　　前方的小小身影仍在下沉。

　　女孩毫无挣扎、仿佛听天由命般的状态被陵叶看在眼里。

　　他与女孩之间的距离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缩短着，短短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一百年。

　　再快些，再快些，快点去救她，只有他能救她了。

　　他越想越气愤，鱼尾划水的动作更加急剧，摆动间划出数串珍珠似的微小气泡。

　　哼，要是他有什么小事，阿父和伏明哥一定眼睛不眨就来救他。哪有人会像女孩的家人那样，脚下生根似的站着不动呢。

　　越来越近了，近得可以看清她飘荡在水中的发丝。

　　陵叶不禁屏气凝神。

　　就算闭着眼睛，女孩也依旧美得像妖精似的，雪肤红唇，美得不可方物。可她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而且还在持续下沉。

　　过了多久了？

　　一分钟？两分钟？陵叶心中一慌，不会吧，她…她死了么？

　　游动的动作更快，带了一丝陵叶也不清楚的沉闷如泥淖的焦急和郁愤。

　　直到——

　　修长的鱼尾缠上她的身躯，陵叶长臂一揽，将人稳稳当当抱在怀里，才止住了她继续下沉的动作。

　　呼……救到了。

　　气还没喘匀，陵叶抬头一看，发现海面的航船正在驶离此地。

　　汽笛“呜呜”的声音波动着传到他身周的海水，震起水波一层层的荡动。

　　而且……仿佛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在追他们似的，拼了命地越开越快。

　　可恶…

　　难道是家人太过邪恶，逼得她不得不跳海的嘛？陵叶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一场灰姑娘被全家欺凌迫害的恶毒大戏——

　　灰姑娘在家没得吃没得穿，还要天天干活，给她两个丑陋恶毒的姐姐端茶倒水。稍不顺心还会被打得浑身是伤。

　　呜...好惨。

　　楚词：…你都哪儿看的这么些狗血故事。

　　陵叶敛眉，眼神软得不像话，对怀中女孩的感情多了一层酸酸的怜惜。

　　她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竟然被逼的跳海，怪不得看见一条鱼都当做救命稻草，连说几遍要带她走。

　　唔…好可怜。

　　怀中的人已经没了呼吸，秀气的眉梢停着几颗细小的气泡，原本红润的唇瓣隐隐发白，意识也浑不清醒。

　　只剩两只纤细的手儿，紧紧攥成拳头，指骨青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再不救，她就死定了。

　　陵叶拥着女孩脊背的手用力更甚，不作他想，俯身过去。

　　*

　　“陵叶，听哥哥的话——！”

　　伏明哥如临大敌，扯着陵叶的胳膊游出好远，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庄重。

　　“可是…”
　　可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小人类啊，怎么会是预言当中灭族的坏人呢。

　　陵叶尾巴尖拨着飘摇的水草，做错了事一般垂着头。

　　心中却在轻轻反驳。

　　海巫的预卜之书上，总会记载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全都信的。再说，海巫自己也说还没有确凿证据，得再观察观察。

　　而且现在都进入现代社会了，怎么还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伏明哥之前，不是最讨厌海巫装神弄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