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无边》一支枯藤

68、第 68 章

　　黑水之中，人影晃动破出水面，柳轻月摸一把水，右手抓鱼，飞身上扶桑树拎起篮子朝冥王殿去，她是个讲信用的鬼，既然要陪云川过一日三餐的生活，那就绝不食言。

　　一条青龙顺天河而下，拦住她，变身成人形，青衣飘扬，头戴冠玉，俯视黑水扶桑，“他可是你冥界中人？为何屡次犯我天界。”说罢掌心向下施力，青光下出现一人，分明是羽白。

　　羽白单膝跪在青龙身侧，嘴角带血，神情居傲不屈，身后青光如瀑布从青龙掌心倾泄而下，压制他不得动弹。

　　柳轻月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啊？“呃，其实你抓住的这个人是只凤凰，不过呢，他此前在黑水修炼后来又帮助我族抵御慕融和凤凰族的入侵，那他就是我的冥族中人了，说罢，你要如何才放了他？”

　　青龙道：“你可知你认下他是何后果？他潜入天宫刺杀慕融，其罪当诛，你承认他是冥族人，那这笔账就会算在冥界头上。不过你只要承认这人是你族之人，本宫就放了他。”

　　一个被丢入黑水的凤凰和整个冥族，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冥族和天界势如水火，好不容易平静几天，如果这时候认下羽白，那就是冥界主动挑事，到时天界发兵名正言顺！天族倾巢而出，冥界挡不住！

　　羽白垂下脑袋，气急败坏地挣扎，“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慕融失败还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需要去威胁别人。”自嘲一笑，“何况我出身低微，也威胁不到谁。”

　　他的母亲是只杂毛凤凰，父亲是只白孔雀，母亲在外生下他后带他回昆仑，可惜他不受重视，只能生活在凤族栖息地边缘地带，那里时常有人间修道之人狩猎以增长修为，他就亲眼见到母亲被人类打伤捉拿关进特质的笼子里，笼子里雷电滋滋乱窜，母亲被逼出凤凰原型，几个修道之人兴奋地将她拔毛放血，掏出内脏肢解四肢……

　　血被收进玉瓶里，四肢被架在火上烤吃，内脏也一点不浪费，全被清洗干净带走，就连羽毛也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几根翅膀上的翎羽可炼化成法器，或是进贡皇宫换取荣华富贵！

　　他见过厨房里被宰的鸡被杀的鱼。

　　人类有道菜就叫龙肝凤髓！

　　母亲引劲啼鸣，声声泣血。

　　那日昆仑山下万物同悲，生灵哀鸣！

　　而他被母亲施法藏在石壁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他成了孤儿，凤族接管他，把他带回栖息地中心，去做牛做马，给身份高贵的凤族人当修炼沙袋。

　　在乎他的人都死了，用他威胁人？多此一举！

　　不过是被再次被放弃一次而已，他才不在乎呢。

　　柳轻月垂眸深思，这只凤凰一心只想报仇，居然擅自潜入天宫行刺，完全不把冥界安危放在心上，她可不喜欢这样会惹祸却自己擦不干净屁股的人。

　　既然人是被青龙这个天界大皇子抓获，那这件事必定已经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天帝趁机报复冥族，以现在冥族的战力，必定死伤惨重，有可能冥界会成为天界的附属之地，数万冥族成为奴隶，或是被赶尽杀绝。

　　只有她成为冥皇，得到后土娘娘力量，才有机会与天帝一战，可是雷劫迟迟不来，她一直没有得到力量，她的修为已经停滞不前好些时日了。

　　只要不管这只凤凰，冥界就不会被牵连。

　　可是真的不会被牵连吗？

　　何况这只凤凰曾和她在这黑水之上修炼过一个月，从筋脉寸断到修为提升，这其中所受的苦，这种精神，柳轻月很欣赏。何况羽白可是实实际际为冥族战斗过的人。

　　她做不到断尾求生。

　　撩起眼皮望过去，那只凤凰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像是早已经放弃了所有生机，只等她出口否认他和冥族的关系，那她偏不如他的愿。

　　“他既为冥族出过力，自然是我族之人。”柳轻月扬起下巴，铿锵有力道。这青龙有点奇怪，倒底是想让她认还是不想让她认啊？不过这仰视的角度真让人不爽，柳轻月飞身而起，悬空在青龙前方，“天界和冥族的恩恩怨怨也不差他这一笔，那现在你当如何？带领天兵天将攻打我族吗？我们两族总归会有一场大战，我势必手刃杀母仇人，让你天族退避三舍！”

　　青龙盯住柳轻月，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动摇或是心虚，可惜那神情坦荡得很，颇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后反杀回去的气势。

　　他长呼出一口气，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无奈或是倾佩，只是依照约定抬手解开羽白身上的压制。

　　对于柳轻月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更好奇了，他不曾见过这样野心勃勃坦坦荡荡又潇洒的仙或是人。潇洒坦荡的人不在意名利没有这样的野心，有野心的人做不到这样的心胸坦荡和潇洒，他们总是羞于把野心刨露出来给别人看，总喜欢遮遮掩掩怕见光。

　　而柳轻月真是矛盾又有趣有生机的一只鬼！

　　“你似乎很喜欢打架？这点应该随你母亲吧，毕竟天父他并不喜欢。”不过坦荡这点应该也随先冥皇，毕竟他天父从来不曾坦荡过，有的只是算计和权衡利弊。

　　“切～”柳轻月嫌弃地翻白眼，连呸三声，差点压不住发疯，“有那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的血脉已经是我最大的污点，要是性情再随他，老娘还活不活了！”

　　羽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轻月，他的命如此卑贱，怎么会有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他？像是说给柳轻月听，又像只是否定自己，“为了我陷冥族于危地，不值得。”

　　“呸！”柳轻月正因为青龙的那句话跳脚，虽如愿看见了羽白神情的变化，但一听他这不值钱的言论恨不能蹦起来锤爆人脑袋，“值不值得老娘说了算，赶紧给我站起来滚过来，跪什么跪！”

　　柳轻月发疯，青龙却依旧面色柔和，不紧不慢道：“看来你很不喜欢天族公主这个身份。”

　　“他妈的闭嘴！”柳轻月丢开篮子，召唤出冥皇古剑，极力朝青龙劈去！“去你妈的天族公主，老娘是冥族将来的皇！才不稀罕去天族做什么劳什子公主！”

　　柳轻月笔直而立，手中之剑发出耀眼光芒，裹挟万钧之力朝青龙席卷而去！

　　青龙推开羽白，化身成龙一个摆尾就躲开剑光，顺天河之水而上，去往天界，转瞬消失。

　　剑光劈在天河入口，天河水停滞一瞬才继续涌入黑水，羽白坠入水中在汹涌波涛中朝扶桑树枝游去，死死抱住一根树枝，等风平浪静才爬上树。他是凤凰最不喜水，抹掉脸上水珠，脱下外套拧干再穿上。

　　柳轻月落在更高的树枝上俯视他，“你，下去捞鱼，捞三条。”

　　羽白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给她磕头，“殿下救我之恩永世难忘，以后我羽白就是冥族中人，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声音微微颤抖，心绪翻涌，今日柳轻月选择救他，让他到现在都如在梦中，震撼又飘忽，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被人选择过了。

　　不，他五百年前被慕融选择过，慕融选他做炉鼎，因为那时他有价值，想到这羽白心颤抖，不知道这次被选择又是因为柳轻月发现了他的什么价值。

　　翻身下水，不消片刻捞起柳轻月丢掉的篮子，篮子里有三条鱼，双手奉上。

　　“请殿下吩咐。”

　　柳轻月接过篮子正要走，莫名其妙，“吩咐什么？”

　　“殿下救我总该让我有用。”羽白弓腰弯身，“请问殿下要用我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柳轻月急着回冥王殿，扫了他一眼，一身的伤，灵力所剩无几，还不如忘川一只怨灵有用，“冥界这么大，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羽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嫌弃他无用，让他去冥界未知领域杀妖鬼增长修为，于是他毅然决然朝东北方向的黑山而去。

　　接连几日黑山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无数蝙蝠乌鸦暗鸟惊惶逃窜，涌入冥城，冥族百姓都有术法在身，城中进行了一场猎杀，很快黑山逃出来的鸟兽就成了盘中餐。冥界众鬼聚在一起却如临大敌，孟婆：“黑山可是有大妖要出世？”

　　阎王：“几座秃山不知道养出来什么妖怪？”

　　翠微悄悄和井鬼八卦，“黑山到处黑漆漆光秃秃的，里面的妖怪一定非常丑。”

　　柳轻月自然也已经知道黑山的动静，不过黑山要是出个大妖，不知道她和云川能不能联手将其收服，如果能收服，那就是一大战力。

　　那日青龙离开后，柳轻月特意安排人四处留意天界动向，一连几天都平静无波，猜不透青龙在搞什么。

　　虽只廖廖几面，但柳轻月发现青龙心机深沉凡事不动声色，而慕融是个自负且阴毒凶狠之人，同父同母养出来的兄弟两人性情差别居然能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