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无边》一支枯藤

67、第 67 章

　　冥王殿依旧冷冷清清，云川坐在紫月树下，不过这次眉眼间却是冰霜凝结，寒气逼人。

　　柳轻月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悄咪咪放轻脚步靠近。

　　云川率先出声打破这平静，“你来做什么？”

　　哇！这语气！就像柳轻月闯入了他的领地。

　　好吧，冥王殿目前为止确实是他的领地没错，没想到云川这家伙领地意识这么强，不仅雪山腹地不许蠃鱼进入，如今冥王殿也不许她进来了。

　　花姨娘的离开让柳轻月明白人类之间有种情感叫做牵挂，她就是三五日没见云川，来看看嘛，干嘛这副小气模样。

　　“我以后来冥王殿都先让小黑猫征求的同意，绝不乱闯，你别生气嘛。”

　　云川猝然抬眼望来，眼神冰冷失望，冰霜瞬间以他为圆心向四周蔓延，花瓣被冰冻又瞬间碎裂炸开。

　　柳轻月张开手臂脚尖轻点，飞身退到三米开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好好好，我走我走。”

　　这家伙犯什么病啊发这么大火！而且前些日子他们还关系亲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

　　白雪皑皑，申时一刻山庄大门大开，有几个小厮在门口架锅摆桌搭棚子，有人问：“二娘子，现在女帝登基天下太平，我们为何还要施粥？来吃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乞丐。”

　　从一个月前下雪开始，山庄每日下午都施粥，往来行人来者不拒。京城外的乞丐听说后都集聚在山庄附近，就等着每天吃一大碗粥活命。

　　乞丐做不招人待见，特别是四肢健全的成年乞丐，好手好脚的找个事情做总归饿不死，码头或是店里搬东西的伙计只要不懒有身力气，总能找到活干，可有的就是懒，只想吃白食。

　　赵二娘把大桶洗干净的米倒入锅里，拿过铲子搅拌以免粘锅，水冒出腾腾热气，在冬日里带来生气，“天下太平不代表人人都太平安稳，今年冬天冷，少不了没饭吃的人，大冬天能吃顿热的说不定就能活。”

　　柴火塞进灶肚，火星子噼啪作响，几个小厮忙完后围着灶搓手，这粥要熬一个时辰，需要看火守着，否则会被乞丐疯抢。“今年是我长这么大过过最安稳的一个年，柳姑娘和二娘子的恩情我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他们都是旱灾逃荒被赵二娘买回来的下人，当时只想在那乱世有口饭吃，后来逐渐发现柳园里的主人好像非同寻常，以为又要逃亡，没想到柳轻月还是一一将他们安顿在城郊山庄。

　　赵二娘想起曾经她也和柳姑娘说过这话，记得柳姑娘当时还很认真地说牛头马面都是冥界重要官职，不能随便给人做。

　　“哈哈哈哈！”赵二娘拍拍少年的肩膀，“你这辈子在山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对我和柳姑娘最大的回报，将来要是离开山庄也好好过好日子就行了。”

　　小厮急切道：“我不离开山庄，一辈子不离开。”

　　赵青柏和陈家兄弟手拎几只兔子从后山下来，还没到山庄门口赵青柏就远远大喊，“娘，今天的兔子红烧还是炒？”

　　“烤着吃。”柳轻月从另一侧官道走过去，手提几个酒壶，“我今日带了好酒，诸位一起共饮吧。”

　　白雪红衣，惊艳无双。赵二娘跑过来，眉眼都是笑意，“姑娘，您今日怎么来了？”

　　赵青柏眉飞色舞地跳起来，“我这就去生火处理兔子。”

　　陈鸣也是嘴角露笑快步跑进山庄，陈青把手中兔子给小厮，过来恭恭敬敬地给柳轻月作揖，主动接过酒壶，“姑娘里面请。”

　　湖中小亭里，大铁盆里是烧得通红的炭火，两只兔子被架在上面，柳轻月坐在首位，空远大师和何舟渡分坐两侧，这两人都是兔子才上火架就来了，坐下后大师心无旁骛盘佛珠，何舟渡不时动动兔子。

　　一鬼一神一佛修坐在一起，山庄其余人都在不远处看着，并不靠近。柳轻月也不尴尬，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两位今日来有何事？”

　　大师只饮茶，“今日大雪，恐有行人受难，特沿官道从京城走来，留下些许足迹，路过山庄来讨杯茶吃罢了，山庄施粥行善，乃大功德。”

　　佛修足迹，风雪不掩，多用于引路，以免行人在极端天气遭遇妖鬼袭击。

　　兔肉在火上滋滋冒油，香气四溢，何舟渡用匕首割下一块肉大快朵颐，又扯下一条兔子腿，不言不语，好似只有眼前的肉值得他关注。

　　柳轻月赶紧撕下一大块兔子腿霸占住，“你在天道院没肉吃？干嘛来抢我的。”

　　何舟渡把一只兔子吃完，骨头堆积在一角，起身就要走。柳轻月觉得这人有病，“大雪封路，你就为了吃个烤兔专门来啊？”

　　“我本是来杀你的。”何舟渡站在亭边，望着湖面，“除夕那夜，我在冥界问到只要杀死一个大妖或是厉鬼得功德就可回归神位。”

　　卧槽，吃她的兔子还要杀她？柳轻月炸毛！下巴一扬，“那你怎么不动手了？”

　　正好她被云川赶出冥王殿，现在心绪不宁，打打架也不错。

　　“今日就算了，改日再来。”话音刚落，何舟渡已经化成一道火光想走。

　　“不行！”柳轻月身体瞬间变成无数躲花拦住何舟渡的去路，在空中又变成人形，“我们现在就打过。”

　　何舟渡也不废话，他擅用火，火光火球迸发炸开，烧掉周围彼岸花。

　　柳轻月瞬间在湖面布下结局，以免被烧焦的花味四散，影响周围人类。

　　结界里两人你来我往打过几十招，柳轻月应对自如，而何舟渡好像还未用尽全力，即便如此，柳轻月还是感受到真正的天生星宿神和凤凰那神兽修成的神还是不一样的。

　　两人酣畅淋漓打过后，谁也没有下死手，何舟渡寻了个机会溜走。

　　大师也随即告辞离去，柳轻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居然破天荒感觉有点寂寞孤独，招手让陈青几人都入座，赵二娘端上铜锅到炭火上，煮羊肉上桌，赵青柏给每人满上酒。

　　大雪纷飞，亭子里热气腾腾，铜锅里汤水沸腾，赵二娘把食材都放进去煮，捞着吃，这吃法新鲜，几轮酒下肚，锦之晕晕乎乎地抱着柳轻月哭，说她想姐姐了，又觉得能遇到柳轻月是她们姐妹两的幸运。

　　锦之光秃秃的尼姑头已经长出头发，手指长的黑发覆盖住头皮，柔软顺滑，冬日里带着头巾，又能遮头发也能挡寒气。这半年居然长大了许多，小瓜子脸秀气又纤薄，像朵纤弱的花苞。

　　柳轻月不懂怎么安慰一个小姑娘，只能学着赵二娘拍拍锦之，“大仇已报，你姐姐也已经去投胎，你也不要太伤心，只要有缘你们总会相见。”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总是惹人怜爱，赵二娘把她当亲女儿照顾，担心吃醉酒受寒，赶紧把人送回屋睡觉。

　　湖水结冰，雪慢慢覆盖天地万物，明明是热火朝天的饭局，柳轻月心底还是缺了一块，最后盯着湖边发呆。

　　赵二娘喜果树，湖边桃李树居多，现在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

　　柳轻月盯着盯着，又几杯酒下肚，迷迷糊糊间想起几个月前她被天雷劈散，只留下一朵彼岸花，当时云川带她出宫后就种在这湖边花台里，以血浇灌才令她短时间内得以变成人形。

　　想起云川带她去北地雪山腹地，见识雪中世外桃源，更早之前是给她取龙珠龙鳞，护她周全……

　　柳轻月豁然起身，化成一缕红光冲入冥界，飞过黄泉，推开冥王殿大门，进去后发现云川依旧是她离开时的姿势，地上覆盖的冰霜也还没有消退。

　　柳轻月踩过冰霜跑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弯腰一把抱住云川，声音有点委屈，“你别生气嘛，我好想你啊。”

　　天地寂静。

　　冰消雪融，有风拂过，吹起花瓣。

　　云川伸手压下柳轻月弓着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脖侧，“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柳轻月顺势软在他怀里磨蹭，脸也学着云川埋进脖侧，唇擦过皮肤，觉得无比舒畅。

　　这种舒畅和修得一个法术，修为更近一点的感觉都不一样，但她就是全身心都开心，连头发丝都在微风中飞舞。

　　心底再也没有那种空虚的寂寞孤独，好像抱住云川就已经有了全世界。

　　“我前几日在花姨娘那里学到了一种叫做牵挂的情感，所以我去人间看了赵二娘他们，然后发现我最最牵挂的人是你。”

　　云川收紧手臂，“嗯。”

　　今日的酒是妖族进贡的花酿，喝着有丝甜味，现在柳轻月不知是酒劲儿上头还是在云川怀里太舒服，居然开始犯困，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云川说：“以后住冥王殿，每日三餐都要来陪他用膳。”

　　柳轻月意识涣散，浑浑噩噩地想这都是人才干的事。

　　她是鬼又有修行，是不需要每日按时睡觉吃饭的，以前刚进入这身体的时候也要天天吃饭睡觉，不过自上次被天雷劈重化人形后，这身体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不过如果云川喜欢一日三餐的人类生活的话，那她就勉强配合吧，她可不想再被赶出冥王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