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何念楼

2、没有名字的墓碑

　　“纪如，先不要冲动，我们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这样也会毁了你自己...”
　　“住口！”纪如不愿意再听他废话。
　　“砰——！”枪响了。
　　倒下的却是苏曼殊。
　　“秦唯...你..？”纪如的五官难以置信地扭曲了。
　　秦唯迅速拉开侧室一条隐蔽的门
　　“枪一响，卫士马上就会来，你快从这里出去！”
　　“...怎么回事？你不是..？”
　　“来不及了！你快走！你以后会知道的！
　　纪如含着泪水震惊地望着发生的这一切，呆滞地被拉到了暗门口，突然她反应过来拽住秦唯：“为什么不一起走？”
　　“我太显眼，自从上次信息泄漏以后日军对我的监视还没有解除，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真相是什么你会知道的！”说完秦唯就“啪”地关上了暗门。纪如听到门外面传来脚步与紧促的敲门，便怀着担忧与恐惧顺着暗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刚到出口，便一个趔趄晕倒在地上，迷糊中看到旁边一个正在巡逻的卫士发现了她，向她走来....

　　纪如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外面的雨下的淅淅沥沥。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素净的小屋子里，床边坐着一位五六十左右的和蔼的老人，李叔——他父亲曾经交往过的朋友，她隐约记得他和父亲曾一起讨论过共产主义。
　　“秦唯到底是怎么回事...？”纪如咬着嘴唇，迟疑地问。
　　他告诉纪如，前几年在法国读书的时候，秦唯就加入了共产主义小组读书会，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思想。他认定这是一条可行的道路。对了，昨晚那个暗道口的卫士也是他们安排的同志，并且他曾是纪如父亲的学生。就是他送纪如过来的。总之，组织考虑到各种情况，尤其是他和苏曼殊的关系，上级决定派他执行此次“丧钟”计划，目的就是获取第二军区的战略情况——这是如今前线最需要的情报，关乎几十万将士的性命。这次计划敲响的是敌人的——也是他自己的“丧钟”。这一点秦唯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从一开始——包括从火车上的偶遇苏曼殊，都是设计好的局。他终于找到机会趁苏曼殊大醉时打开了她的保险箱，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替罪羊也就是那个早就安排好的日本军官。下一步本来应该是要秦唯调离此职，但没想到军统会下手这么快，其实他的身份军统并非完全不知：但军统却抢先除掉了他们之前招揽失败的人才，借锄奸为名，不留人才给我党...
　　“什么..？”纪如惊恐地抬头，再次大受打击。她才明白自己只是军统的一颗棋子。
　　“你不用太自责，以军统的惯例，就算没选你，他们也会这样做。”洪叔好像看懂了她的心事。
　　这一点纪如相信，以她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军统上层确实已经烂透了，甚至她还发现过他们与日本勾结走私，大发国难财。当初之所以加入是因为要除掉秦唯，但如今...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我们一直是并肩的战友。原来就算你牺牲了都不能有名字。
　　“那他现在怎么样？”纪如忍不住担心起来。
　　“自从上次信息泄露之后，他和苏曼殊就一直被监视，昨天苏曼殊离奇身亡，而他放走了你，日本人已经失去耐心，不再相信他的说辞，我们根本来不及营救他就被处决了。”
　　纪如似乎快要窒息，她不敢置信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他。
　　“但是这也是秦唯自己的选择。他从接受这次任务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好在如今任务已经完成，第二军区大捷的消息已经传来，他完成了任务后才牺牲，他自己一定也是骄傲的，我们也应该为他骄傲。”
　　纪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放声痛哭起来。李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她不要太自责。如果她当时理智一点，是不是就会听秦唯的劝诫先放弃刺杀，是不是秦唯就不会被迫开枪杀了苏曼殊，是不是一切就可以不用发生，是不是他们都还有机会，她是不是还可以有时间慢慢发现，慢慢明白秦唯真的不是汉奸，秦唯是不是就不用死...她是最应该了解秦唯的人，若非事出有因，这样一个正直勇敢的青年怎么可能为了美色和权势放弃正义呢。
　　原来他一直没有背叛，原来他一直都在忠诚。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会伤害纪如？但自从接受“丧钟”计划，大义当前，他没得选。为了第二军区三十万将士的性命，他也绝不能冒哪怕一丝暴露的风险。如果这次任务必须有牺牲，那也只能是他一个人。
　　可惜纪如明白的太晚了。原来他不让她谈政事是想保护她，不让她了解是希望保全她...纪如掩面痛哭，为自己未能及时领悟而追悔莫及...泪眼朦胧间，她仿佛看到远处的秦唯戴着红星的军帽对她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她突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秦唯应该明白，纪如一直都和他一样勇敢啊...
　　抽泣间，她断断续续地对李叔说：“李叔...我...我也想成为...他的同志...”
　　窗外雨慢慢停了，阳光也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