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5、第005章

　　傍晚用过夕食，日光逐渐暗淡，哪怕家中烛火不缺，米三娘也不敢此时挑灯看话本或做针线活，只得又抱着自觉自己闯祸的钟慈撸毛。

　　“娘子，要不要尝尝这碟糕点？”鹅黄端着一叠码放得整齐的糕点上了楼，摆在了米三娘的身旁。

　　“咦，栗子糕。这是哪里来的？今日我没吩咐出门呢。”米三娘见碟中摆放的居然是自己最喜爱的栗子糕，有些稀奇道。

　　“是表老爷，听说是他的事有进展了，这是他特意买回来的。分了一些到娘子这。”

　　米三娘没有作声，但摸钟慈的手听了下来，迟疑了片刻才伸手从盘中取了一块。

　　*

　　官司了了，货物也全数收回，祝宜年便向谢晋辞行。

　　谢晋知他家中忧心此地之事，故也未多做挽留，又是将他送出县便归家了。

　　荣春刚至又闻夏鸣，夏蝉刚止复见金菊绽。

　　今日是谢晋县考的日子，因考场离家不远，夫妻二人都觉不会有何不适应，只是米三娘还是为谢晋收拾出来一个大大的包袱。

　　等待的时间既长又短，米三娘一会觉得这些难不倒谢晋，一会又担忧会不会有意外发生，真是坐卧难安。恨不能插翅飞到谢晋身边，看看他的状态。

　　然而等谢晋真个归家后，米三娘反倒缄口不问了。只服侍谢晋好好洗漱一番，再进些汤水米饭，随即便围着他团团转，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谢晋看足了米三娘的牵肠挂肚，知晓再不和她明说，今晚定然是辗转难眠的。故牵着她来到床榻边坐稳，告诉她他对这场考试的预估。

　　“我就知道，什么都难不倒夫君。”米三娘兴奋地将谢晋扑倒，笑着哭了出来。

　　*

　　去府城不同于林县的学院，路程就不知远了几倍，再加上是官办学院，管理更加严格。

　　之前的考试成绩已然公布，谢晋榜上有名，名次还不错，又得老师力荐，不日便要前往府城读书。

　　只是再不能如同在林县学院那般每月都能归家。府城的学府倒也是一月五休，只是来回的路程最快也要四日，断然是赶不了一个来回的。

　　米三娘含泪为谢晋收拾行囊，心中千万般不舍。然而前程要紧，她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虽心中抑郁却并未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之前米三娘稍稍向娘家母亲透露一二自己的心思，便被点着头说她不懂事。“姑爷上进又有能力，你只有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作小女儿态。待他日你穿上凤冠霞披便知今日之幼稚。”

　　“三娘别怕，我已和岳家说好了，若你觉得孤寂便回娘家住上几日，舅兄也会对家里多加看顾。另外，表兄已在此处置业，我也摆脱他多加留意，不会有事的。”谢晋以为米三娘是害怕长时间独自在家，故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真要那么久才能回家一次吗？”米三娘紧紧抱着谢晋，满是不舍。

　　“我会用功读书的，争取早日学成归来。”谢晋也没再在归期上多言，现实条件摆在这里，他不可能再月月回家，只得如此说道。

　　想到以后两人只能如同牛郎织女一年相会一次，哪怕知晓这是为了前程，依旧特别伤心难过。

　　然而再如何不舍，分离的时刻总是会到来。谢晋在十日后终究是离家去了府城。

　　*

　　米三娘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可却完全不是这样。以前谢晋一月便可回家几日，其他时日虽是孤寂的，但到底有所慰藉。像这般一次便是分离一年的，才几日功夫她便觉得日子到不了头了。

　　略往娘家多走动几次便被亲娘委婉地规劝，为着她自己着想，出嫁的女儿也不好频回娘家。米三娘整日间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时光不会因任何人的心情而停滞，算算日子，谢晋已然离家去府城半载有余了。期间米三娘收到过他的一封来信，读了又读，纸张都因时常翻出来泛黄褶皱了。

　　这日，米三娘的兄长来到了谢家。

　　“三娘，近些日子县里不太平，不要出门。妹夫不在家，你家中也着丫鬟小厮警醒些，看紧门户。我也会时常来走动一二。”米大郎嘱咐妹妹。

　　“发生何时了？”米三娘有些好奇，兄长难得登门，一来便说些让人紧张的话。

　　“似乎是有贼人逃窜到了本县，早几日有小茂巷的姑娘自缢了。”米大郎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和妹妹说这些事，只是又怕她不上心，疏忽酿成祸事，只得点了一句。

　　米三娘手中的帕子遮住口鼻，睁着圆溜溜地美目，眼神先是不解，随即流露出恐惧。陪侍在一旁的嫩绿也听出了米大郎话中之意，同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待米大郎离开后，米三娘随即吩咐家中仆妇小厮看紧大门，若是生人上门一律不开。

　　*

　　夜黑风高，明亮的月色被层云遮蔽，街道上巷子中黑不见人，各家各户都闭户熄灯早早就寝。

　　日间不得出门，夜间更无趣事，米三娘没让丫鬟守着，独自带着狸奴歇在了二楼。

　　一阵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短暂地吹散了层云，露出些许月光，树杈间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随即有隐没在了浓云中。

　　无论是作为现代人还是一只猫的习性，钟慈都做不到日日留在家中。白日间她便从房檐跳下，出去光了半个午后，此刻盘曲着身躯，安安静静地卷缩在米三娘的床榻边。

　　这几日天气有些闷热，又是常在家中，二楼房中的窗扉在夜间便都敞开着，让清风带来凉爽，也方便了某些人的动作。

　　栽种在后院内的经年梧桐枝繁叶茂，一头一尾恰巧将墙外与窗台连接在了一起。

　　一道黑影从枝干上一跃而起，轻易地翻窗而入，落地瞬间泄力一滚，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房中，显然是做惯了的熟手。

　　钟慈迷迷糊糊间听到细碎的声响，可她太困了，又觉得这是二楼除了火灾不会有其他危险发生，故而由于本能警醒片刻，随即又沉沉地再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