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24、第024章

　　挥退想推荐唱小曲儿的小二，方文辉给沈承志到了杯酒，见他拿起酒杯就要灌下肚，赶紧拦住让他先吃些菜肴垫垫肚子。

　　几杯酒水下肚，沈承志眼神便有些迷离，方文辉再一问，他终究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了昨日梅林相遇，今日去杨树胡同寻找的事情。

　　“承志兄，有艳福啊。”方文辉听后调笑道。他是个浪荡公子，早已经历过女娘，故而对好友的春心并不太在意，听听也就过了。

　　倒是沈承志，见自己将心事说出来，不但得不到好友的劝慰，反而被微嘲，心中便更不是滋味。索性闭上嘴，自己给自己斟酒，闷闷地喝了起来。

　　方文辉只是笑笑，并不阻拦。待酒足饭饱，方文辉还好，沈承志却是醉倒了。叫了一辆马车将沈承志送回沈宅，方文辉才溜溜达达地继续闲逛。

　　不想这一回略多饮了几杯酒，却是作下病来。沈承志回到家中，便被家仆搀扶回房，沈夫人心疼儿子过来看了几遭，见儿子都在熟睡便未打扰。哪知到了晚间，却有丫鬟慌张来报，沈承志发起热来。

　　沈夫人心急火燎地遣人请大夫，又是查脉又是开药方煎药，忙忙碌碌一夜，沈承志身上的热才稍稍退却。勉强起来喝了几口粥，人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及至大半个月，烧虽退了，人却是越发羸弱，面黄肌瘦，看得沈老爷沈夫人心痛不已。见独子如此模样，沈老爷也不出门办事了，沈夫人则日日抹泪。

　　四位好友见沈承志久病不愈，便相邀一同来看望他。有那心软的见他如此模样不似久活之象，悄悄揩泪。只方文辉有些心事，待与另三人一同告辞后又回转过来。只说自己还有话要嘱咐沈承志，又回到他的身边。

　　“承志兄，我见你如此模样实在心疼。大夫说你前番病灶早该消除，如今脉象数弦，倒是忧思过度之象。若是那日的心愿，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帮。”起先方文辉以为是那日劝酒导致沈承志染病，心中异常愧疚。如今见到沈承志，听闻他的病症又觉并非完全如此。想到那日两人密语，方文辉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原本神情恹恹的人陡然来了精神。“果真，文辉兄要如何帮我？”

　　“那杨树胡同我恰巧知晓，倒是有几户殷实人家，也是家家都有女娘，只是若说二八年华，那必然是杨家的娇小姐。”方文辉信誓旦旦。

　　“当真。”沈承志面色难得红润起来。

　　“确定。”方文辉郑重点头。

　　沈承志一喜又一忧。喜终于有佳人的消息，忧此杨家小姐或并非自己要找之人。若是弄错了，贸然求爹娘上门求亲，岂不误了双方。

　　“已确定了人家，为何还是如此作态？”知是杨家小姐，沈承志明明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为何突然又陷入忧虑中，方文辉很是不解。

　　沈承志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个简单，找人去探探虚实不就成了。你可有信物？”方文辉见沈承志是担心认错人，给他出主意。

　　沈承志有些难为情地点头，从胸口取出贴身存放的绣帕递与方文辉。“只有这个。”

　　“够了，其他交给我，你等着好消息吧。”看到信物，方文辉便知事情成了一半，他拍着胸脯保证事情都包在他身上。

　　*

　　你待方文辉有什么方法确定沈承志心之所念之人是不是杨家小姐？他自成长起来，因家中管束不严，倒是养了些出入勾栏的习惯，也识得一二卖钗环佩的牙婆。其中有一王姓牙婆最是贪那黄白之物，方文辉便决定朝她入手。

　　“王婆婆在家吗？”方文辉寻到王婆家处，敲响了门。

　　“谁啊？”王婆放下手头的活计，收好桌面上的金银钗环，才走到门边。

　　才听到方家两字，又觉得音色熟悉，便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见果然是熟人。“方公子，快快请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一面侧身让方文辉进屋，一面使唤小丫头上茶。

　　两人坐定，随意寒暄几句，方文辉便说出了来意。“还请王婆婆尽力。”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定元宝悄悄递与王婆。

　　乍一听王婆便想拒绝，毕竟她是常要出入内宅的人，若是此事被人发现便是绝了她的财路。然而元宝入手，话又咽了回去。王婆用手捏了捏，又看了看成色，才抬头。“这确实是有些为难老身了。”话虽是这么说，手却将元宝握得紧紧的。

　　方文辉内心嗤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反倒是放出一副万分恳求的模样。“这原是成人之美，是一桩善事。只请婆婆将信物漏与那杨家小姐看，其他则无需您老人家过问。便是有何不妥也绝不与您老人家相关。这个只是给您老润口费，过后无论是否事成，都另有酬谢。只望您万不要推辞才好。”

　　“若只是如此，老婆子倒是可以一试。”财帛动人心，王婆这才松口。

　　两人这般那般商议以后，王婆于五日后敲开了杨家的宅门。

　　*

　　王婆原就是做深宅内院夫人小姐的生意，手中有好的货色或是其他店家委她推销，也是常各家串门的。这杨家她也非是头一遭来，这不，因说有上乘的钗环配饰，递了消息进去，隔日便被邀上门来。

　　因都是些女儿家的配饰，杨夫人带着小姐一同看验品鉴，若是遇到心仪的，也不妨留下一两件来。

　　王婆开了箱子，一边口若悬河地夸耀自己带来的钗环如何精致，一边观察杨家小姐。只见杨小姐神色恹恹，对眼前这些金呀玉呀钗呀珮呀均不感兴趣。

　　王婆假意绕道杨夫人身侧，取出箱子内的隔层，从底下取出一根簪子双手递与杨夫人跟前。挂在腰侧的绣帕适时地露出一角，恰是那枚小小的娇字。

　　杨天娇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只是母亲召唤，没有缘故她不得不出来。只看了一眼箱内之物，她便将目光移开了。这些她的梳妆匣内多不胜数，不看也罢。视线划过王婆身上，陡然又转了回去。

　　杨天娇不确信地向前倾身，确定那王婆腰间所配的绣帕恰是自己那日遗落在梅林的，那小小的一个娇字她是绝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