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缭乱》墨漠清寒

2、第二章 新友

　　沈珍珠回到了丞相府，晚间一一拜见了父亲、三位兄长和大嫂，她的三位兄长乃是与她一母同出，见了小妹自是无一不欢喜；大嫂白氏出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亦是很好相与；只有父亲，似乎和她想象中相差许多，他位高权重，少言寡语，看上去有丝淡漠和疏离，并不好亲近，饭桌上他说了几句话珍珠都能够数出来。
　　“珍珠，你初来永安，若觉无趣，便让你嫂嫂带你结识下别家闺秀，也算能有个伴儿。” 沈相道。
　　“是。” 沈珍珠与白氏都应了，白氏笑道:“可巧，过几日就是虎贲将军夫人的寿辰，已向相府下了拜帖，届时我带小妹同去倒是正好。”
　　“都听嫂嫂安排。” 沈珍珠微微一笑。
　　饭毕，终于可以回房安歇了，沈珍珠一进屋就伸了个懒腰，命下人打水沐浴，她则是一歪身倒进了床榻里。
　　“啊！可真舒服啊！可算是不用再奔波劳碌了。”沈珍珠抱着蚕丝被由衷喟叹道。
　　“小姐小姐，你先别忙着睡，起来看看这房间，竟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布置的。你总怪相爷把你一个人撂在杭州，可聆月觉得相爷对你是真心疼爱。”聆月在床边推搡着沈珍珠起来看。
　　“什么嘛，那都是我大嫂的心思，父亲他才不会管这些，你是不知道，方才在饭桌上他是有多冷淡，对我就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客。”沈珍珠气呼呼地坐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会不会是因为相爷日理万机，人在用膳，心里还记挂着朝堂之事，所以话语不多？”聆月忙帮着分析，想让自家小姐心中宽慰些。
　　“许是这样吧，谁知道呢？算了，不想了，沐浴沐浴，好好睡一觉才是正经。”沈珍珠说着便走向了浴房。
　　三日后，将军夫人寿宴，出发前，白氏将珍珠按在铜镜前，努力往她的发髻里塞珠钗，大有不塞满就不走了的架势。
　　珍珠苦笑道:“嫂嫂啊，这些会不会太多了，今日是将军夫人的寿宴，我这般去岂不是喧宾夺主？”
　　“傻妹妹，你不懂，这是你第一次在永安闺秀中亮相，如此重要的场合，你必要打扮地隆重华丽才符合身份。”白氏说话间又加了几只步摇上去。
　　“好了好了可以了，头好重，嫂嫂再加我就不会走路了。”珍珠忙告饶。
　　“唔，倒也行吧，不加了。”白氏尚算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成果，待她走远几步，往珍珠身上看时又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她道:“头上华丽了，倒显得衣衫寡淡了，聆月，去取几条披帛来，禁步璎珞也要。”
　　“是，少夫人。”聆月忙领命去了。
　　最终，沈珍珠被白氏打扮地如同画中珠玉琳琅的仙子一般才将她带出门去。
　　一路上，沈珍珠和聆月偷偷嘀咕:“幸亏嫂嫂生的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我那侄女也是怪倒霉的。”听的聆月捂嘴偷笑。
　　及至虎贲将军府前，马车停了下来，沈珍珠道:“嫂嫂你先下车，我这满身绫罗绸缎的，自是要慢慢收整后再下去。”
　　白氏不疑有他，点点头先下车了。她的身影方一消失，沈珍珠便同聆月道:“聆月，快帮我把这些取下，能拆多少拆多少！”
　　“是，小姐。”主仆二人合力卸起钗环来。
　　“珍珠啊，快下来吧，好了没有啊？”在白氏再三的催促声中，卸去了两条披帛一条璎珞一对禁步七对发簪的沈珍珠总算步下了马车。
　　“哎，你这孩子。”白氏一见珍珠登时无奈摇头。
　　倒是白氏身旁的人见到珍珠旋即笑道:“白姐姐，你这小姑倒是合我的性子。”
　　沈珍珠仔细打量着眼前人，那人着一身酱紫圆领袍，脚蹬皂靴，腰环蹀躞，周身一概饰物也无，全然作男子打扮，但看他身量纤细且不算高挑，头上编了数条小辫归揽至脑后，以素银环嵌于发根，眉目清秀仿佛更似女儿家，沈珍珠一时倒辨不清这人是男是女。
　　白氏嗔了那人一眼道:“可别，我这小姑若同你一般，我公爹能愁的三日吃不下饭。”
　　“哈哈哈，白姐姐说笑了。”她转而向沈珍珠道:“你好，我乃虎贲将军之女，名叫林婧，欢迎你能来家中做客。”
　　“原是林小姐，有礼了。”沈珍珠施施然同她见礼，被她摇着手拒绝道:“别别别，我生平最不爱这些繁文缛节的，另外你唤我林婧就行，什么姑娘小姐的我最是听不惯了。”
　　“是啊，你巴不得人人都称你一声林二爷才高兴。”白氏言罢，三个人都笑了。
　　“好了别都站着了，咱们进去吧，要开席了。”林婧大步一迈在前引路，白氏与珍珠其后随行。
　　及至宴厅，沈珍珠方发现这虎贲将军府倒是不俗，一大张曲柳木桌中间栽了许多小盆景，桌畔以流水盥之，上面放置许多银盘，银盘内盛着吃食，随着流水自然漂动，颇有几分曲水流觞的意蕴在。白氏告诉珍珠，这正是永安城中最时兴的流水宴，倒是颇有文人雅趣，沈珍珠一笑，这林夫人倒是个有情趣的，只是她们母女间的风格不大相称啊。
　　“沈少夫人与小姐来了，快坐。婧婧，沈小姐初来咱们府上，你多陪她说说话。”林夫人热络地招待着她们，但其间并无攀附谄媚之意，这使沈珍珠对将军府的人好感又增添一分。
　　沈珍珠落座后，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上众人，发现她们的目光几乎都落在自己身上，这也难怪，谁人不对从未谋面的相府独女感兴趣呢？她淡然一笑处之，兼之林婧是个话多的，此刻早拉着她谈天说地了，她亦不再察觉尴尬。
　　“你这一回来，太师家的二小姐这“永安第一美人”的名号可就保不住了。”林婧朝对面玫色衣裳的女子努努嘴，小声同珍珠嘀咕道。
　　“谁稀罕这个，人的容貌皆出自父母，并非为己所长。”珍珠摇头淡笑道。
　　“那可不一样，能得到“永安第一美人”称号的人，将来可能嫁得更好呢！”林婧煞有介事地说。
　　”嫁得更好？是嫁入皇室吗？”珍珠问道。
　　“那倒不是，谁人不知陛下膝下唯有两子，燕王是个残废，秦王行事暴虐，可没有人想嫁进皇室呢。更何况呀，燕王的腿还是被秦王给打断的呢！”林婧悄声道。
　　“什么？秦王打断了自己亲哥哥的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珍珠听后心里大惊。
　　“皇家的事儿咱们明面上可不能议论，这些啊，等我私下里有空再细细说与你听。不过呀，我倒是可以给你说道说道永安女子们的春闺梦里人——大司马家的长公子上官遥。”林婧说到这里故作停顿，碰触到珍珠颇感兴趣的目光，她便津津然说了下去:“他人生的如芝兰玉树一般貌美，平素最爱穿一袭白衣，仿佛天外谪仙人一样出尘脱俗。他虽面相看着像个书生，但其实英武非凡，它的马术最是厉害，比我哥哥还技高一筹呢！他也时常喜欢到马场去，哪天我带你去驰马，说不定还能遇到他呢，届时我不如把他介绍给你吧？说起来你们两个，一个是天外谪仙人，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且男未婚女未嫁，端地是般配，般配呀！”林婧越说越乐起来。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个体统！”珍珠恨不得拿块肘子堵住林婧这喋喋不休的嘴，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不过略做思量后，将肘子换成了一颗肉丸。
　　“唔唔......唔......还挺香，你也尝尝，我家厨子厨艺不错呢！”林婧几口将丸子囫囵咽下，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这番没心没肺的样子将珍珠逗得轻笑几声，同时心里也认定了这个朋友。
　　深宅柳巷，木倚斜阳。永安的一切，对珍珠来说还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