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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晚归 ...

  •   澜国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高楼的霓虹灯照得天空全是旖旎的暗黄。
      “喂,哪位?”
      “嗯~,请问您是慈洇谭先生的家属时辰吗?”对面的人听到电话里的男音,显得有一些迟疑,但还是问出了无数次说过的话。
      一时无话,
      “喂,请问您还在听吗?”
      “在听,我是他的朋友,他怎么了?”
      “我是慈先生委托的律师,慈先生在遗嘱里将所有的个人财产都转赠给您了,所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处理一下财产交接。”
      “你说什么,什么遗嘱?阿洇怎么了?”
      “哦,很抱歉,慈先生在三天前下午四点二十六分因病离世……”
      “喂,先生,您还在听吗?喂,先生?”
      许江刚说完便听到一声响动,不自知地被吓了一跳,之后对面便没有了声音,大概过了两分钟吧,对面才又传来声音。
      时辰吞咽着颤抖的喉咙,哑声问:“他~他现在在哪儿。”
      许江这才缓了口气。
      “慈先生因为没有直系亲属,所以他的后事是由西塔寺的观诚打理的,大师算了日子,明天就要火化了,之后他会被葬在西塔寺后林……”
      “为什么是火化?”
      “这是慈先生自己要求的。”
      ……
      澜国离姜国太远了,哪怕时辰坐上私人飞机,用最短的时间赶了回来,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慈洇谭是在上午九点下土的,观诚长老将他葬在了他以前最喜欢的石碑旁边,那里风水很好,那本是他为自己挑的身后地,不过现在它有了新的主人。
      时辰回来时观诚长老已经在这儿等了他四个小时了,但他没和时辰说一句话,只是将时辰带到墓前,上过香后便回去做晚课了。
      时辰的眼睛肿得厉害,在飞机上他哭得晕了过去,可站在他的墓前看着他的黑白照片,他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头胀得快要裂开。观诚上的香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儿,时辰机械得弯下膝,单膝跪在一叠草纸上,掏出裤兜里的火柴,划燃了一根,点香。之后每当青香快要燃尽的时候,他便划燃一根火柴,继续点香,就这样,从黄昏到深夜再到清晨,当晚露打湿了他的全身,当天幕染上了黄韵,当火柴盒空了,他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照片,然后,清理好墓前的杂物,离开了后林。
      时辰回到了他和他两年前的家,初冬已至,屋外的各种花卉草木也相继凋零但院子却保持整洁,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仿佛仍旧留着一个穿着唐装的少年的痕迹,时辰早已干涸的眼睛再次溢出了带着血丝的泪水,家里的钥匙仍旧藏在那个明黄色的信箱里,但他已经没有勇气面对那所充斥着他与少年生活痕迹的小屋。
      他给许江打了电话,许江给他发了地址,地方不远,时辰便走了过去,人行道还是原来的五线谱,只是多了一些粉笔涂鸦,一夜的静默,寒气入体,时辰的鼻子已经开始堵了,走着走着,时辰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许江事务所
      “时先生,您没事吧。”
      许江刚看到时辰简直被他的样子给吓着了,现在已经入冬了,今年的冬格外尽职,半个月前就下了一场小雪,就连许江这个不惧寒的人都已经穿上呢子大衣了,而时辰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西装裤子,还有他的眼睛也是又红又肿了,样子看着有些魔怔。
      “东西呢?”
      “时先生,这些都是慈洇谭先生的遗物。”
      慈洇谭死前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了,他的东西很少,一个小纸箱便装完了,所以许江才让时辰到他这儿来取。
      纸箱并没有封口,所以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许江又递给了时辰两张银行卡
      “这张卡里原本有二十万,慈先生说这是他攒着去澜国用的,不过后来他生了病,为了治病他取了十五万,现在还剩五万;这张卡里有六千块钱,他说这是他之前找你借的,如今也算还给你了,他还说,他早就想还了,不过他不知道你在哪儿,没法还,所以他就不还利息了。至于箱子里面的东西,慈先生说您都知道,便没有告诉我。”
      像许江这种专门为别人死后善后的律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少的遗物。
      时辰将纸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真的很少:一本夹着两张演唱会门票的集邮册,一把题了字的纸扇,一幅A4纸大小的铅笔画,一封给时辰的信,一个刻了时辰名字的玉印。
      ……
      时辰在这里待了七天,他没有回到那间小屋,观诚给他准备了一间新的禅房,澜国那边打了不下百个电话,可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跟着观诚一起做功课,观诚仍旧不和他说话,只是在慈洇谭头七过后,将那间禅房上了锁,而澜国那边的人也已经到了。
      最后,时辰灰溜溜地登上了回澜国的飞机。
      同行的女人贴心的给他披了外套,他的病一直没好,又没有好好休息,在女人眼中他憔悴极了。
      “睡一会儿吧,还有六个小时呢。你突然出国,公司那边堆了不少事情,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
      台虞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看着他痴痴的盯着那块玉印,一时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说。
      飞机上的灯已经关了,台虞这些天忙着两头的事情,早已抓紧时间睡觉了。
      时辰也握着玉印慢慢合上了双眼……
      ——
      西塔寺
      西川柏栖镇西塔寺始建于宣德元年,是由当时西川郡守督建,曾有传闻西塔寺乃是西川郡守为藏匿当时的前朝京官而修建的,因为寺里全是前朝余孽,为了避免是非,第一任方丈便定下了永隐于山的寺规。千百年来,西塔寺的和尚几乎从没出过柏栖镇,山里的和尚几乎都是被父母遗弃在寺门外,而后被扫地僧捡回来的,全是无根之人。
      西塔寺面积很大,以前的僧人不愿入红尘,便在后山开垦了土地,自给自足,而现在生活富足了,西塔寺的僧人也越来越少了,后山的地用不了太多,便种上了慈竹,等春雨下过,僧人们便背着竹篓到后山挖笋,倒也多了几份斋菜。柏栖镇里有很多手艺人,其中竹刻师最多,柏栖镇的竹刻在全国都是有名的。或许是后山的风水好吧,那片被当做菜园的竹林里的竹子品质奇佳,许多竹刻爱好者都会或多或少的与寺里的僧人结些善缘,这样在每年伐竹时便能去帮忙,然后捡些品质好的竹子回家。
      慈洇谭的父亲慈缘同西塔寺的观诚长老是忘年交,慈洇谭幼时便喜欢去西塔寺后院的青竹林捡竹叶,所以每每父亲都会带上他。慈洇谭的书法也是观诚长老启蒙的,所以慈洇谭晓事后便一直称观诚为老师。
      慈洇谭十四岁那年,父亲突然被检查出闭锁综合征,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当时距离中考只有一个月了,父母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瞒着他谎称父亲要出差一个月,向他道了歉,当时的慈洇谭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的离别,他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也理解父亲的难处,和父亲拥抱道别后,慈洇谭便将全部心力倾注于中考复习。开始,慈缘每天晚上都会给儿子打一通电话,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几个月的活头,觉得不应该为了之后的事情让儿子十余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害怕打扰了他的复习,所以每次都只是匆匆说几句宽心的话,可后来慈缘便不能再开口说话了,父子俩的联系方式也改成了母亲用丈夫的微信给他发字条,在中考前一周,慈缘的病情突然加重陷入了昏迷,而母亲谭恩既要照顾生命垂危的丈夫,还要为即将参加中考的儿子耗费心血,心神俱疲却还要强打精神,而当时的慈洇谭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常。中考倒计时第三天,慈缘还是去世了,谭恩当时就站在急救室门外,一连三份病危通知书击溃了这个柔弱女人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谭恩死了,她的人生仿佛再没了意义。
      在医院做护士的侄女慈蕴陪着自己这个一向柔软的幺妈办完了医院的手续,然后打了电话让自己的妈妈到医院来看着她。
      慈谭两家的人都决定等慈洇谭中考过后再将慈缘的尸体下葬,谭恩如今跟丢了魂似的,别说让她再去照顾慈洇谭了,只怕他一看她的神色就得露馅儿。为了不让慈洇谭分心,慈慎专门去见了他的班主任,尹老师也同意了以辅导为名让慈洇谭暂时住在他的家里。
      身边所有人善意的欺骗里,慈洇谭平稳的度过了中考。
      在最后一门考完后,慈慎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伯爸”
      “小湮啊,考的怎么样?”慈慎给慈洇谭递了瓶水,拂了拂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还好,伯爸,妈呢?”
      慈洇谭装作无意的瞟了瞟四周,却没有看到那道纤柔的身影。
      ——
      湮湮的一生都是不幸的,观诚长老曾给他算过,说他克亲友,寡孤身,背负着前世的罪孽来受苦的。
      时辰是他那得之不易的甜,这抹甜支撑他渡过了往后人生所有的艰难时刻。
      我要写的就是他们之间旁人不懂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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