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友谊》懒狐分身

2、“这是我应得的”

　　之前月考每次贴出成绩单，沈漫江总是会挑个没人的时间站着看很久。
　　这不是欣赏，而是审视和衡量。锁定他的竞争对手，下次奋斗的目标分数或是考砸的反思。
　　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代表着一段时间血淋淋的竞争和努力，每次成绩单都有意想不到的变动。
　　他需要对比他的前后成绩和与别人的差距，总结之后才能更清晰地知道哪门科目有短板。
　　但是贴在教室后的成绩单上50个名字，6列科目，总共300个格子，太多了。
　　所以沈漫江看成绩排名的时候只看排在他前面的名字，排在后面的他从来视而不见。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林尽染考得比他高这个可能性，尤其是在关乎人生的高考上。

　　苏晴有一点说错了，他和林尽染真正熟起来并不是四次同桌，具体哪天他也忘了。
　　反正是个阴沉的下雨天，他烦躁地靠在椅背上背着政治，打闹嬉笑声不绝于耳，一团东西被推入他怀里。
　　他永远记得怀中微微颤动的身体，那一刻的奇妙感觉难以言说，就像是握着一团娇弱的兔子，一抓就埋入雪白的长毛，柔软脆弱的生命体在手心畏惧地蜷缩。
　　兔子脖颈处的长毛动了动。
　　他想，应该是张泫然欲泣的可怜面容。
　　兔子抬头，一双浅棕色的瞳仁冷淡地目视他，像是无机质的人偶。
　　意料之外，他的漂亮舍友，林尽染。
　　雨声似乎停了。
　　想象和现实的强烈反差，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收敛了不正常的兴奋，温柔道：“林尽染，没撞疼吧？”
　　沈漫江自我认知清晰，在过去几年的反复自省中，他平淡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变态的事实，也平淡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喜欢催眠自己，凉薄的本质性格并不讨喜，要憨厚、真诚、爱笑一些，他成功做到了，甚至能骗过自己。
　　但林尽染太有意思了。
　　这么一个娇弱、可爱的东西，值得活在宠爱里，磨掉孤独赋予他的不该存在的冷淡。
　　学习太无聊，生活太无趣，是该养只东西了。
　　“能放开我吗？”抓的我有点疼。林尽染咽下了后一句。
　　沈漫江听话地放开了。
　　后面的对话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天开始，他主动对林尽染示好，很顺利地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直到现在。
　　学习是学习，生活是生活，他一直分得很清。
　　所以更无法接受林尽染考得比他高这一事实。

　　“老周来了。”李一阳一句话让八个人四散回自己座位。
　　班主任一坐在讲台，吵闹的教室像被按了静止键，所有人拉凳子、坐稳、平复呼吸、摊开作业等等一套动作只需一秒，霎时间只余窗外的哗哗雨声。
　　“我知道高考成绩出来了，你们都很兴奋，但更要收心，下个月就是期末考了。考好的同学不要骄傲，考差的同学也不要灰心，还有第二次。”
　　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扫了教室一圈，十几分钟的静默堪比三百多万年的冰河世纪，他终于起身走了。
　　老周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年级副主任，平日很忙，晚自习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和听到班里很吵他才会过来坐一坐。
　　现在不是考试临近期，晚自习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
　　四月高考所有人只考了一门选考，所以不会专门贴出成绩单。目前大家都是通过询问和聊天才知道彼此的成绩，暗流涌动。
　　为了防止早恋，班里都是同性同桌，男一排女一排，很规律。
　　许是刚才他们八人声音很大的程度，他们的成绩成了目前公开的情报。
　　至少就沈漫江周围，他耳尖地听到前桌的窃窃私语，当然他心知肚明，可能不止前桌。
　　假如将高考比作一场选秀，那就是很纯粹的实力至上的选秀，成绩是唯一的排名评判标准，无人异议。每次月考就是一次顺位发布。
　　林尽染的情况就好比每次顺位发布排在中间位，结果竟然出道了。
　　“林尽染竟然91，怎么可能？他平时模考就一次91吧。”
　　“怎么不可能，十二班还有个平时技术考七八十，这次考一百的神人。”
　　“真羡慕这些运气好的人。”
　　“越想越气，我刷了那么多题，还不如这些运气好的。这次我考得比模考还差。”
　　作为林尽染的舍友和众人眼中的好友，沈漫江分析了下他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于是拿起笔戳戳前桌女生的后背：“别纠结运不运气了，还有第二次，倒不如抓紧时间刷题背书。没准是你们没看到林尽染的努力。”
　　这句话当然是胡诌的。
　　他早被前桌的观点说服了。林尽染确实运气很好，不管玩什么游戏，都是欧皇。这次欧皇体质显然眷顾了高考。
　　沈漫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实力不配位的现象。
　　但人不可能靠本性而活。所以当别人质疑林尽染成绩是好运时，沈漫江会帮腔道他在努力。

　　晚自习结束后，沈漫江和林尽染在人流中并肩而行走回宿舍楼。他俩是舍友，住在3栋403。
　　他们爱好一致，三观一致，向来不缺话题，有与生俱来的默契。
　　3栋底下的路灯经久不修，黯淡的光只够照亮围着它撞的黑色小虫，附近的人流变少了，暗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氛围正好。
　　沈漫江勾起嘴角，恶意的跟林尽染陈述有人觉得他是个幸运儿的事实。
　　最后他还揽着林尽染的肩补了一句摘掉自己的立场：“我帮你说回去了。他们真不像话。”
　　林尽染并没有察觉到沈漫江戏谑的笑容和险恶用心，沉默了一会，才启唇道：
　　“那是他们没看到我的努力而已。周末上补习班，有空就背书。这段时间其他几门都为历史让路了。”
　　他们正好走到了楼梯处，林尽染走得比沈漫江快一点，他站在台阶上回头，亮白的灯仿佛聚焦于那张漂亮的脸庞，垂首冷淡道：
　　“这是我应得的。不是运气。”
　　耀眼。
　　沈漫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林尽染。
　　这样的林尽染让他感到自惭形秽，比起堂堂正正的林尽染，他这番恶意的行为连“下头”都不足以形容。
　　因为他也没有看到林尽染的努力。
　　他参与的只是林尽染的日常。
　　沈漫江试图搜寻林尽染学习的片段，却一片空白。林尽染的学习生活于他是条陌生的平行线。
　　晚自习、早自习争分夺秒，没有时间让他关注林尽染。
　　他和那些造谣者没有差别，甚至更卑劣，起码他们的嫉妒坦坦荡荡，不像他是只虚伪的披着羊皮的狼，还要借口挚友的身份上批判那些造谣者们。
　　从这刻开始，他开始关注林尽染，只要共同出现在一个空间，他的余光全是林尽染。
　　沈漫江是个懂得取长补短的好学生。他想，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效的学习方法。
　　可是林尽染却让他失望了，他没有看到林尽染口中奋斗努力的模样。
　　林尽染他，去玩Cospla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