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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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侠仗义？多管闲事还差不多。”背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飘过来，竟让站在四月春风中的戚少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明明还稚嫩的声音，中气不足，听来却像夹针带刺。
“哈？这位小姑……兄弟，这好像不是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吧？”戚少商一吸气，心里想着“不能被小孩们唬住”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那还像是孩童的少年仰起的脸。——小脸寒白，看上去像是有不足之症，偏偏还一脸煞气。
煞气中偏偏还带着刀光艳丽般的俏。
再看这少年：衣白，脸白，指尖苍白，连眼白都像是白晃晃的刀子，整个人就像雪堆起来的一座小冰山。
那小冰山抬头冷冷瞪着他的时候，戚少商也镇静地瞪回去。这样四目相对的时候，脑子里却不自觉地飞速闪过许多想法。
（啧啧，却竟然是个男孩啊……）
（等等，他真是男孩吗？）
（哎，好像真的是男孩……）
（……我为什么要觉得遗憾？）
戚少商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的一场所谓的“英雄擂台会”上，当他看到另一个脸蛋俏丽却杀气腾腾号称以气质取胜的美少年时（详情请参阅《江湖闲话》之“戚少商的伤”），类似的念头会在他心中似曾相识地重现。只不过后来的一次变成了这样：
（啧啧，那明明是个女人啊……）
（等等，她真是女的吗，别又认错了。）
（哎，确实是个女的……）
（……我为什么会对此有点遗憾？）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二人已经互瞪了片刻。戚少商盯着他的眼睛看的时候，不觉微微走神。猛地一道凌厉的锋芒迎面而来，饶是他反应奇快，下意识地一偏头，利芒依然擦面而过，再回神时只听背后一声惨嚎。
他回头，见那本来被打倒在地的男子已经站起来，蒙面手巾已落，却是用手捂着眼睛嗷嗷不止。
那小冰山依然端坐不动，手中那管褚红的箫微微扬起。
——刚才那道利芒正是从箫中射出。
好狠的暗器！好快的手法！
戚少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更让人后背发凉的是，这冰山小少年似乎算准了戚少商恰好能避过这一记暗器。
——这小孩是个怪胎！
戚少商这么想着，心里不禁有点同情起那哀嚎得像在呜咽的男子来。
正在那男子嗷嗷哀嚎着想撒腿而去的时候，打另一头的楼梯急急跑上来一人，两人迎面撞上。那人双手猛一扶男子的肩膀，看那男子只是捂着眼睛，他却好像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熟练地点了他头顶和周身几处大穴，让那男子噤声。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戚少商才看清来人的脸。此时从楼梯口又走上来几个年轻衙役，推推搡搡地把那倒霉男子押了下去。
跑上楼来的也是一个少年人，看起来与戚少商年纪相仿，一身朴素的月白衣，微微泛着温和的淡蓝色。
少年一抱拳，向戚少商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
戚少商看这少年人气宇轩昂，温文有礼，心里像揪住了一根救命草：总算碰到一个正常人了！于是他马上也面带微笑回礼道：“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这话刚说出口，心里立刻有点别扭。——这到底是谁不平啊？
“拔刀相助还是另有所图，路见不平还是暗中潜伏，有时候看起来是差不多的。”那小冰山又开了口，语气不似初时那么针锋相对，却是明显带了一丝讥诮。
这小少年好像天生跟他犯冲，成心要过不去。
——嘿！
——还真干上了？
——小孩子拽什么拽？
戚少商耸耸肩，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屑。
那温文的少年开口道：“大师兄，那淫贼今日并未带同伙，这位兄弟应该只是好意相助。”
“出手未必出于好心，好心也未必不碍事。不管怎么说，这人妨碍公务。”
“可是大师兄……这是你抓到的第一个活口……”
“哼，这种人早就该死，让他活着收监，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故。”
“大师兄，世叔说你杀心太重，苦的是自己……”
“我无事，师弟你多费心了……”
这一大一小说着说着竟旁若无人起来，一脸温厚的少年说着说着关切地把一只大手轻轻搭在冰山小少年的肩头，那一脸煞气的小冰山说着说着语气也不那么冷冰冰了，眼中似乎还闪烁着一丝暖意。
师兄弟如此这般和睦情景，不禁让人心中暗自嘀咕。
“咳……”戚少商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对了，”小冰山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向戚少商这边望过来，目光却是直接越过戚少商看向门外。“二师伯的弟子正在外厅，还有方巨侠的义子，师弟不如先带他们回一点堂，我在此处等师伯回来。”
“二师伯人呢？”
“他和方巨侠一见如故，二人又都爱寄情山水，一起出城踏青去了。”
“啊？二师伯此次进京是瞒着元师叔的，这样毫无顾忌地外出……”
“有巨侠陪同，应该无事吧。”
“也是，二师伯近年来一直闭门不出，有人陪他出门散散心也是好事。”
…………
…………
“二位是公门中人？”戚少商把手中的剑往桌上拍得“啪”一声响，然后坐了下来，扬声道：“早知如此，我断然不会出手帮忙。”
“哦？”这一下，那小冰山终于把目光转移了过来，看着他，眉毛微微上扬。
“对了，这位兄台，不好意思，我师兄弟二人确实是公门中人，此淫贼犯下多起拐卖□□良家少女的重案，不过因为他轻功很好，且作案谨慎，不留痕迹，我二人商议过之后决定由我师兄伪装成女子，在这一带他经常出没的地方侯了他三天。”那温厚少年似乎也终于想起旁边还有戚少商这么个人来，连忙向他解释道。
“看阁下刚才出手，招式甚杂，剑招却又有‘封刀挂剑’雷家指法的风范，不知阁下与‘六分半堂’有何关系？”那小冰山终于正式对他问起话来，虽然还是拿腔拿调端着架子，倒是让戚少商惊异于这小少年的见识和观察力。戚少商自幼闯荡江湖，曾习得各门各派的招式，后来因为与雷卷相交而入霹雳堂，虽然不算正式成员，但的确受了不少影响。
——不过，这也说明自己并没有被当成路人一个。这一点还是让戚少商心中瞬间多了一分满足感。但他还是板着脸答道：“我与‘六分半堂’的关系，与二位无关。江湖人行江湖路，井水河水两不相干，我这人就是向来不爱与公门中人扯上什么关系。”
“兄台此言差矣，我们虽为公门中人，但一向也尊重江湖惯例，兄台是为行侠仗义，我们亦是为武林正义而行事，并无本质冲突。”温厚少年一脸认真诚恳地说。
“江湖奉的是正道，公门奉的是圣旨，且行事风格大相径庭，道不相同本就不该为谋。”
“说得好，戚兄弟既是江湖人，又是半个雷家人，正是我‘六分半堂’需要的人才。”门口不声不响地出现一个人，竟是方才遇见过的垂首少年，“若戚兄弟有意入京一展身手，我‘六分半堂’的大门随时敞开着。”
他依然低头垂眸，睫毛长长，看上去好像是羞答答的姑娘在向情郎说着恳切的悄悄话。
他的确也有比姑娘家更好看的容貌。
——沉鱼落雁。
——落的是死雁。
戚少商马上就想起被射落在地上的死雁，心中顿时警戒。况且听他一上来就叫出戚少商的姓，想必是对他也早有留心。
还没等戚少商回应，这垂首少年却又马上又转向另外二人，一拱手道：“盛少捕，铁少捕，别来无恙。”
“狄堂主？不知来此有何贵干？”温厚少年也马上戒备了起来。
“在下一介平民，到平民出入的酒楼来，似乎并不犯法吧？”
“狄堂主，有什么话请直说。”再看小冰山立即回到面部僵硬状态，也如临大敌一般。
“狄某的确只是顺便来此，听闻二位少捕头刚刚抓获了一名犯人，不巧的是，此人是狄某手下，狄某管教不严自当来谢罪，只是不知他所犯何事，是否应该先由在下当面问清事由，否则狄某无以回禀总堂主。”
“狄堂主考虑周全，但不合规矩，但此人犯下多起重案，理应直接押送回大理寺听候审问。”小冰山马上说，语气坚决，毫不让步。
这位狄堂主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抬起头来，眸光一闪，朝那冰山少年投去一眼。
“盛少捕头，按照江湖规矩，哪家人犯了事也要先由自家人清理门户。”
“狄堂主，这里是天子脚下的皇城，凡事须依法行事。”小冰山也眼睫轻挑，回应着狄堂主的目光。
在旁观的戚少商看来，这仿佛是眼刀对眼刀的过招。——他还记得方才这狄堂主离开时向他投去的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让他心中一寒，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这小冰山冷刀一样的目光一瞪，就让戚少商有些失态，不过他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觉得以修为而言，这垂首的少年堂主实力深藏不露。
“天子脚下？也得看看是谁家的地盘。”
二人正目光交锋得激烈，忽闻一声颇有气势的冷笑。
话音刚落，已有三人进了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