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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毓秀宫左侧的偏殿已经有半月不曾打开过了,只有每日亥时,守门的婢女开始打盹了,才有送饭的内侍,将门打开一角,而后把食盒推进去。

      偏殿背阴,较为潮湿,光线也极为昏暗。案前只留了一盏烛灯,需得费极大目力,才瞧得清经书上的蝇文小楷。

      敏妃眨了眨疲惫的眼皮,指尖痉挛了下,啪嗒,羊毫应声落在地上。她伸手去捡,无奈双腿跪得时间太长,现下已然麻木,感受不到一点儿直觉。

      吱呀。木门推开。
      是请她来的嬷嬷,看到她,冷嘲热讽道:“娘娘是个会生的,这么久不来问候一句,果真是孝心十足。”

      敏妃脸色变僵,死死捏着手里的羊毫。她动了动唇皮,嗓子里干得一滴水都没有,哑得说不出话。

      嬷嬷阴毒一笑,提起一旁的水壶上前:“娘娘是要喝水么,奴婢伺候您。”

      说着,她将壶嘴倾倒。

      “阿娘!”一声呼唤打断她的动作。

      门外冲过来个纤弱身影,跪到敏妃身边,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敏妃,恨不能在她身上钻出个洞来。

      敏妃一见来人,眼里红丝绷出,满是惊愕:“谁让你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挥开铃鸢的手:“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铃鸢吓得双肩一抖,僵在原地,只呐呐道:“鸢儿怕阿娘出事。”

      她刚到毓秀宫,就被人直接带到这儿,乍一见有人欺负阿娘,她便不管不顾冲过来,万万想不到,阿娘还是这样的绝情。

      “用不着你假心假意,”敏妃跌在地上,鬓角的头发有些散乱,她重新狼狈跪起身,拿起羊毫,“我没你这个女儿。”

      嬷嬷闻言笑了笑,侧脸看到跟在铃鸢后的宫女。这不过是贵妃娘娘故意给三公主看的,就是想要利用敏妃好好拿捏住三公主。

      嬷嬷哼了声:“公主是怕贵妃娘娘虐待敏妃不成?”

      铃鸢恨不能把这可恶的婆子咬一口,可她不敢。若真做了,敏妃一定没好果子吃。她只好擦掉眼泪,僵起笑脸求嬷嬷道:“阿娘膝上有旧伤,不宜久跪。还请嬷嬷为阿娘加一层软垫可好。”

      她急急将腕上的银镯子撸下来,塞给嬷嬷。嬷嬷轻蔑瞟了眼,不动声色把镯子塞到腰间。

      敏妃丝毫未动,只专心抄写经书。

      外头那人催促,贵妃娘娘等得急。铃鸢对那嬷嬷求了又求,最后被赶了出去。嬷嬷等铃鸢走远,重新把镯子拿出来,掂了掂镯子的重量,满意颔首。随即白了敏妃一眼,扭着屁股走出去。

      吱呀,屋内再次恢复成一片昏暗。
      敏妃绷紧的身体轰然一散,整个人颓丧耷拉下来。她双手掩住唇,无声哭泣,嘴里念叨着:“要怪,就怪他吧,你不要恨我!”

      *
      铃鸢一路惦记着敏妃的身体,身后的宫女见她到了贵妃面前还不跪,伸手猛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跪下地,膝盖钝痛。

      公主初禾走近她,握着皮鞭挑起她的下巴,啧啧两声:“这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男人。以为你躲到东宫,我就找不着你么?”

      贵妃悠闲坐在上方,对小孩间的小打小闹一点也没放在眼里。初禾向来肆无忌惮,此番要铃鸢办事,语气如下令般:“你这毒,现下瞧着也没什么了。我母妃怜你无人教养,礼仪不周,未免嫁到突厥丢了大夏的脸面。这几日,你便住在这儿吧,好好学学什么是规矩。”

      铃鸢愕然,贵妃是打算扣住她,待迎亲队伍一到,便直接把她送过去。这是为防止其间发生变数,才下了此招。
      铃鸢涩声道:“我中毒的案子尚未查清,不能离开东宫。”

      上首的贵妃悠闲一笑,道:“本宫不过想帮敏妃教养教养女儿,何曾阻拦太子办案了。”

      初禾撇嘴道:“你以为缠上太子就能不去和亲了?痴心妄想!不妨告诉你,父皇早便下令,你就是死了,也得用棺木抬到突厥。”

      铃鸢眼瞳一抖。

      贵妃看够了这场无趣的戏,挥挥手道:“阿宝,好好招待招待你三妹妹,别让人说本宫这毓秀宫不守规矩了。”

      “儿臣知道了。”

      初禾等贵妃一走,找来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架住铃鸢,抽出短靴上匕首,贴着铃鸢的脸颊,笑靥如花:“三妹妹这张脸倾国倾城,若是剥下来给那突厥大汗做美人鼓,一定让那大汗爱不释手,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铃鸢使力挣扎,竭力避开。初禾就喜欢看她这般狼狈凄惨的鬼样子,可偏偏也最恨这副模样。她让人把铃鸢按在地上,抬脚踩住她的手,使劲一碾。

      “啊,唔!”铃鸢痛声未出口,让人捂住嘴。

      “哟,怎么不求我啊,”初禾欣赏着铃鸢痛苦的表情,“你对别人可不是这般吧?”

      铃鸢痛得说不出话,感觉指骨都在青玉砖和鹿皮靴的靴底间,碾成粉碎。初禾弯下腰,凑近她耳旁,轻声道:“怎么不叫段七郎来救你了?”

      铃鸢目光猛地一震:“你,你。”

      “哼,”两人相对而视,初禾眼里盛满了冰,寒气凛凛,“你可知,当年父皇是打算同我和段七郎指婚的。就是因为你这个野种,一切都没了。”

      初禾提及过去,眼里迸发出怨毒。少年初见,骄傲恣意的少年郎君,对她从不是旁人那般奴颜婢膝,百般讨好。两人相处,总是说不上两句,他便冷嘲热讽。偏偏这样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因她落马,少年飞身相救。

      这不过片刻的温情,从此在她心头扎了根,生了芽。张贵妃本就意在将军府,遂去皇上面前求了个口谕,顺便给将军府透了点风声,等着时机一到便下旨。谁知中秋盛宴,少年当着百官的面,求圣上许他用军功换婚事。还说早有心仪的女子,请皇上成全。

      别人不知少年心仪的是何人,可她作为女子,对这些情感最为敏感。自从少年救下铃鸢后,两人关系近了不少。铃鸢胆子小,无能又废物,每每遇到丁点大的事便瞪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少年。

      而少年,从未拒绝铃鸢任何一次求助。

      若不是因她本身就厌恶铃鸢,恐怕也发现不了两人的私情。

      初禾脚下愈发使力,笑容怪异起来:“不过,好在老天有眼。我嫁不成,你,也嫁不成。你要想让敏妃好好在宫里待下半辈子,便乖乖嫁去突厥,不要给我起心思!”

      她挪开脚,令人把铃鸢丢到关押侍女的静室。自己则换了身衣裙,担忧问:“母妃,这么做,能行吗?”

      张贵妃深深看她:“她要是去不成,坤宁宫那人定会把你推出去。只要铃鸢坐上和亲的喜轿,突厥人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

      初禾细想点头,随即笑起来:“那女儿就好好招待招待三妹妹,以后见不着,总要留点儿念想给她。”

      *

      铃鸢缩在墙角,抱着青紫的手蜷成一团。

      铃鸢疼得一身冷汗,她缓了会,拿出绢帕将受伤的手缠起来。

      静室逼仄,只有一扇小臂宽的天窗,看着好似口遗弃多年的荒井,落在底下的人唯有自生自灭。

      她静静望着上头,唯一一点儿光,唇角慢慢翘起。
      阿娘若是能过得好一点,那她嫁去突厥,还算是有那么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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