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山色》我就兜兜风

21、回忆有时候比糖还甜

　　　 我收拾东西回了学校，也没有给胖哥打电话，虽然我不清楚他是故意让我离开去报名给谢枝的离开制造机会的还是只是恰好给了谢枝摆脱我的机会，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回校几周后，妈妈给我发信息说她已经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她以后要去周游世界，可能不会回来了，让我有时间多去陪陪奶奶。
　　也好，大家都说旅行能让人忘却烦恼，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妈妈愿意走出这一步我其实挺开心的。只是，以后想见面就难了。
　　这个家，好像也没机会再团圆了呢。

　　我发自肺腑地呼出一口气，走到宿舍阳台给奶奶打电话。
　　“喂，小山啊？”奶奶亲切和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人家独特的慈祥柔和让我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还没开口就要哽咽住，眼前蒙上一层雾。
　　“奶奶，我……我周末回你那里吃饭啊。”我抹了把眼泪，克制地说。
　　“好呀，奶奶就等着你们回来了呢，你妈妈说你们这段时间去旅游了，你哥也回来了吧？”
　　原来妈妈是这么跟奶奶解释的。
　　“嗯，回来了，但是谢枝他们大学生忙得嘞，他说有时间再去看您吶，下周末我个人去。”
　　又闲聊了几句，奶奶那边传来几声喊，奶奶说：“小山啊你学习压力不要太大哦，就这样吧，挂了啊。”
　　“好，奶奶再见。”
　　看来奶奶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好。爸爸走了一个多月，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走得那么慢，让我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完这段被黑暗浸没的日子。

　　我披上风衣，走到操场边。
　　操场边上种着一排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刚开学的时候还是黄色的一片，现在就已经变成红彤彤的花海。秋风一扬，飘飘悠悠落了满地，我就站在这树下，抬头仔细看着风中跳舞的点点缤纷，好像在这画面里看到思念成疾的那个人的面庞。

　　“哥哥，别哭，苏苏给你吃糖～”
　　我恍然惊觉，一低头，看见一个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不灵不灵的大眼睛盯着我，眨眨眼，像要把银河变出来。
　　我蹲下去，揉揉她的发顶，她那双盛满碎星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我，快把我萌化了。
　　什么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啊，小孩子才是呢！特别是可爱的小孩子！
　　看我没有恶意，她伸出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个小孩子照顾了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连忙两只手手背搓了把脸，跟她解释说：“哥哥没哭呀，只是刚刚被沙子迷了眼睛了，哈哈哈，谢谢你呀小仙女。”
　　她从连衣裙的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一个水蜜桃味，一个青提味，她一手拿一个问我：“哥哥，你要什么味的呀？”
　　我看着她手里的糖，做不出选择。
　　我纠结着，小女孩忽然开口道：“哥哥，我不是坏人哦！”她笑着，露出雪白的可爱的牙齿。
　　我有点转不过来弯了，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呀？”
　　“因为妈妈说，陌生人有些是坏人，所以陌生人给的糖不能吃，但是妈妈说苏苏是好孩子，所以苏苏给的糖哥哥可以收的！”
　　真是无法反驳的逻辑，可爱极了。
　　“那你喜欢什么味的呢？哥哥实在选不出来呢。”
　　她看着手里的糖，认真想了一下，把手背过去了。
　　“哥哥，你选个左右吧！”
　　还真是个好主意……原来做出选择也并不困难呢。
　　“那我选左边。”
　　她迅速把左手的糖递给我，是水蜜桃味的徐福记。我小时候喜欢吃徐福记的糖，水蜜桃味的糖可以说是我吃过最多次的了，粉嫩的塑料包装溢出水蜜桃的甜味，让我好像回到小时候。

　　“张小山，你快点啊不跑快点风筝飞不上去啊！”谢枝声嘶力竭朝我吼，他自己的风筝已经高高挂在蓝天白云下，大笑着回头看我。
　　彼时我刚刚换了新的假肢，还不大适应，跑起来不快还磨的生疼，汗珠豆大似的滴落，可无论我怎样放，风筝就是飞不上去，看着谢枝和草地上其他小朋友在斗风筝，我心里无比羡慕，又很失落，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啥都做不好。
　　干脆一屁股坐着草地上，风筝也不挣扎放了。

　　我抱着膝盖，低头一根根地揪草。心里把自己嫌弃了八百遍，并且因为谢枝罔顾妈妈说要带我好好玩的叮嘱自己玩得忘乎所以而生气。
　　算了，我本来就不是人家亲弟弟，有什么资格生气？
　　一边这样埋怨，一边对小草下更重的毒手。

　　“小瘸子，你这放弃得也太快了吧？”谢枝忽然出现，我抬起头，看见他一只手里拿着自己那个彩虹色的风筝 一只手里拿着线轴在卷起来。
　　他不是在斗风筝吗，怎么会过来找我呢？
　　“小瘸子，哑巴了你？你要不想玩咱就回家了啊。别在这像个林妹妹似的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伤春悲秋！”
　　虽然当时听不懂他在比喻什么，但是我还是大哭起来了，但我哭归哭，一句话都不说，让谢枝慌得不行。
　　“诶呦喂，张小山你干什么啊？哭什么啊？别哭了快！”
　　谢枝按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喂，别哭了弟弟！好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谢枝……”
　　“在呢在呢，别哭了！”
　　“我不会放风筝，你别跟其他小朋友玩好不好……”前言不搭后语，好在谢枝听懂了我的意思。
　　他哈哈大笑，放下自己的彩虹风筝，把我拉起来，“来来来，哥教你，不准哭了，再哭直接回家。”
　　“跑快点就行了，很容易的。”
　　跑快点……我看了看自己的腿，很颓废地又坐下去，还把自己的风筝掰断了，“我跑不快！我跑不快！我是瘸子！我是瘸子！”
　　“我不放了！”于是我自暴自弃地躺下去了，草地的草叶子刺得我后背痒痒的。
　　出乎意料的，谢枝直接走过来，蹲下，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我睁着大眼睛盯着他，蓝天白云是他的背景色，稚气未脱的少年穿着白色T恤，头发卷卷的翘起来，五官是精致到不行，却也透着少年的硬朗。
　　好帅。
　　“起来吧，哥背你放。”我坐起来，他背过身去 ，半蹲在我面前，头也不回地朝我招招手，：“上来吧弟弟。”
　　可我的风筝已经被我搞坏了，“谢枝……我风筝坏了……”我弱弱地说。
　　他转过身问：“怎么坏的？”
　　“我刚刚，不小心弄坏的！”
　　他又笑了，“那用我的也一样。”说着把他的风筝拿起来递给我。
　　我趴在他的背上，他抱着我的大腿往上颠了颠，惊讶地说：“小山弟弟，你太瘦了，比我想象中还要轻哦，以后要多吃点饭！”
　　“准备好了吗？我要跑起来咯！”
　　“好了！”
　　他向前跑着 ，真奇怪，背着我跑也比我自己跑得快。
　　我仰头看着风筝，它渐渐在这速度中飞往天空，高高挂起，像一截彩虹。我笑得特别开心。
　　“哥！它放起来了！”不知不觉中，“哥”这个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我说出来，我没觉得奇怪，谢枝也没有。

　　好多年过去了，那道彩虹在我心里依旧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