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毁容的“梁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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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清醒的时候，眼前黑的可怕，不止是失去光源，看不见环境的那种感觉，他失去空间感和大部分的感觉，分不清身体前后左右的那种感觉。简单的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自己手脚是歪歪斜斜的摆着，还是端端正正的放着。
过了很久，他才感受到莫名的异样，好像有蚂蚁从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经过，渐渐越来越多的蚂蚁奔涌而过，是他的脑袋。黎簇的后脑勺开始有知觉，然后是猛然的剧痛。
大脑终于开始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痛。越来越多的疼痛接连起他的身体，等黎簇能够主动抖动着他的手指头，就忍不住呻吟起来，声音接近于无，他的喉咙暂时失去了发出声音这一功能。
他睁开眼睛，深呼吸压抑的这些痛苦，压抑了好久好久，才咬牙起身坐了起来，才发现一只绵软的手，紧贴在他的小腿旁侧。
黎簇忍着剧痛，伸手过去摸，软绵绵一坨把他吓了一跳，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后背随即蔓延起了另一种刺骨的痛感，他这下老实的停下动作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手里包裹的这团东西。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把几根人的手指，塞进一坨剁的绵软的肉里。
他轻轻喘息着，小心翼翼维持着痛苦在尚能忍受的极限里，手指头一点点在这坨肉手上攀着，然后摸到一块硬的。
手掌试探着握住。黎簇这下真沉默了，这是一处小臂，刚才那一坨也真的是只人手，小臂的皮肤还带着温度，它的主人应该还活着，至少在他刚才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活着。
喂。他想和这人说话，但也只能想，还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苏万？黑眼镜？不，黎簇冷静的思考着，他和苏万太熟了，好兄弟的两条胳膊多大尺寸还是记得的，黑眼镜的体格也不可能有这样骨头纤细的手臂。
梁湾。他脑子里飞快的冒出个身影。
不用太多的医学知识，黎簇也知道她的手粉碎性骨折，都不成样了，身为医生，如果废了手，不知道她醒过来的时候会有多崩溃。黎簇想着自己的情况估计也不会多好。
周围寂静的只听见他自己的呼吸，没有黑毛蛇，也没有蛇柏，除了旁边半死不活的梁湾，也没有人。像在世界最地底下的一块石头里，逃不出去，也没有人会发现，光是想着，便有淡淡的绝望感弥漫而出。
除了庆幸疼痛能使人感觉自己还活着，黎簇开始检查周围触手可及的地方，摸到一处似乎不太稳固的墙壁，他想尝试着靠在墙壁上站起来，看看自己疼痛难忍的腿，是不是断了，能不能站起来。才刚往上靠了下，墙壁突然间一个翻转，是一个往下的断口。
黎簇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便抓住了身侧的女人，两人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笔直往下的通道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抓住，确保两人不会分开。
他们摔进水里的时候，急促的水流卷着他们流动，这是一个地下排水通道。黎簇毫无挣扎的力气，怀里的女人砸进水里时，就被迫分开，这里并非绝对的黑暗，于是他终于看见了对方…面目全非的一张脸。
他瞬间一阵胆寒，人的皮肤被炸得血肉模糊后烧焦的样子，就是她这张脸的样子，半边脸浸在水里沉浮，若隐若现，哗啦啦的水流声掩下其他声音，环境幽冷得诡异，他一瞬间不能判断，她是死了，还是还活着，又或是死了还在跟着他……
看着那些烧灼的痕迹，C4炸/弹是他引爆的，她明显就是被这场爆炸牵连。黎簇咬咬牙，随着水流顺势游着靠近，好不容易才把人翻了个面到了后背上。
黎簇抓着从脖子两旁出来的手臂，牙齿不停地打颤，哆哆嗦嗦的不敢扭头看那张脸，也不敢低头看她的手，更不敢细想，在这冰冷的水里感受不到她的体温，是否是正常的。
黎簇对尸体说不上怕，吴邪给他寄冰冻的碎尸，是一车车的寄。在海子边翻尸骨，不分男女，十几个就是一个小山堆，早就被磨练出来了。
他就是怕，她是被他害死的。黎簇不敢想，他观察着前面，立刻看到大量的骸骨，堆积在水道四周，磷光泛起，全部是累累白骨。
黎簇在水中挣扎着，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水道并不是水泥做的，竟然是石头雕刻而成的。
模糊的看见黑色石头上似乎有东西，可背着一个人的重量，让他时不时沉进水面下，根本没有机会看清，他不死心的想向岸靠近，徒劳无功。
水流带着他们继续往前，他看到一道一道的石头门洞开始在这个奇怪的水下系统里出现。
铁链悬挂的黑色石坝，上面还有些简单的雕刻，似乎是用来放下隔断水流的，他要十分注意才能不让自己被这些石坝撞到。
随着水流往这个水道深处漂移，石坝越来越大，他的体温也越来越低，浑身的麻木也阻隔了疼痛，唯有他的双手，僵硬的维持着握的动作，固执不松开，轻易不敢动弹，形成悬挂他最后意识的一根线。
等他更多的意识回笼的时候，才惊觉水流变得平滑，他们搁浅在一个石滩上。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穴，大概有两个篮球场大小，水在这里非常平缓，能感觉到水流在往这些软石下渗透，缓慢地虑下地下暗河河道内。
地下怎么有水？是地面上那具有腐蚀性的雨水？他抬起自己的手，迟钝的低头，苍白的手上出现了无数的溃烂点，他意识到不是自己没有被腐蚀，而是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他想起背着的人，慌乱的挣扎起来，一脱离水，失去了浮力的帮助，重力立即让他的身体剧痛无比。他立即惨叫起来。但疼痛也让黎簇瞬间脱离了那种混沌的状态，他大吼几声，背着身上的人，艰难爬上了干燥的石滩顶部。
黎簇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他仰卧着，看见洞顶上垂下的犹如瀑布一样的植物根须。洞壁上也有，但看起来都是枯死的，磷光从水面下透上来，朦胧的绿光为洞穴提供着亮度。
他看着身上的皮肤，腐蚀得非常厉害，水稻里的水腐蚀性明显减弱，有可能是混合了一兰地下水的缘故。
但这个模样，即使治好了，估计也是类似于严重烧伤的人。想到这里，他翻了个身，慌忙探向女人勉强看得出模样的鼻子。温热的鼻息传递到手上，黎簇才松了一口气。
他趁机检查其女人的伤势，除了脸部和四肢的烧伤，她的后背有着不小的创口，躺着的姿势怪异，衣物碎条，同不知道是沙砾还是碎石的颗粒全部黏在一起，最外边一圈的皮肉已经泛着类透明的白，和身体其他烧伤腐蚀的地方都不同。他小心处理了后背一小块地方，触碰了她的伤口，果冻般晶莹的皮肉裂开，泛黄粘稠的液体瞬间被挤出来，粘在手指上，一股让人恶心的腐臭味钻入鼻腔。
他的喉咙里涌出一股冲动，转头便干呕起来，生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晴，视线里到处都是朦胧的绿光，他恐惧的意识到，自己嗅到了死的气息，她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黎簇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去查看伤口，他的身体哪里都疼痛无比，却没有致命的严重伤处。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伤得比自己这个引爆炸弹的始作俑者还重。
同黑瞎子，苏万跑散的时候，黎簇谁也没追，他直接就冲回了水池附近，他的折叠式冲锋枪就剩六颗子弹了。
只是叹口气，便从背包里掏出几块C4□□，这玩意儿怎么用枪打都不会爆炸，只有用□□才能引爆。他把C4揉成几个苹果大小的球放进口袋，轻点了一下□□。
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在国内还能摸到真枪，还在这里搞□□。
黎簇不喜欢一味的逃窜，还是被连面都没见着的鬼东西逼着到处跑，这不是鬼屋大冒险，他也不是鬼屋里，只会被追着吱哇乱叫的傻逼。
他回到了之前的岔路口，把外套脱下来，拿枪当衣架，撑了起来，然后在枪的两端粘上两团C4，粘在了墙壁上，剩下的拿了一块大的，贴在枪的内侧，插入无线□□。
他做完了准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两边的隧道大吼起来。吼完便唱起了大花轿。一时间，三十年没有任何动静的管道内，传来了极其复杂的各种回声。
唱了四五句，黎簇安静下，等到所有的回声落下，他就听见一边黑眼睛跑路的甬道之中，传来了一连串轻微的回声。
等到声音越来越响，开始出现了之前逃窜时听到的木屐走路声，他咬住一个冷烟火，翻开引爆器，慢慢退入黑暗之中。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荧光之后的黑暗，等待着里面的东西出现。他心里勾勒出一只庞然大物，有可能是像水池里那只白蛇一样的大蛇。但是并没有，从黑暗中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团黑雾，随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黑雾。
黎簇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一团虫子聚集起来的黑雾，没有庞然大物，没有狰狞蛇怪，他们逃避的只是依附在墙壁上伪装成沥青，数不清的昆虫。
他郁闷的“啧”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就按下了引爆的按钮。
…………
从被低估威力的C4炸弹轰在墙上，再到清醒过来的时候，黎簇怎么也想不清楚，她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
在检查身体之后，发现伤势也没有想象的重，在那么大的爆炸阵仗下，他似乎是幸运的躲过直冲。但冷静下来思考，在炮管一样直筒的地形里，他是不可能躲开那样的冲击的。
黎簇看着背包的东西，没有药品，没有食物，只有一些工具。他套上裤子，把上衣拧干，包裹住她后背的伤口，从背包里掏出绳索，将两端各自绑在两人的腰间，确保不会有意外，将他们分开。
做完这些，他随即躺倒在地，靠在女人旁边，湿漉漉的头抵着她的肩膀，抱着自己赤/裸的双臂，膝盖疼得抽搐着，仍一个劲的往自己腹部顶，像未出生的婴儿在母亲的身体里般，蜷缩在一处。
他终于到达了身体的极限，沉沉的合上了双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毁容的“梁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