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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梨番外 ...

  •   —

      顾淮喜欢上一个姑娘。

      说来荒唐,三十多岁,钱和权什么都不缺,本来以为心淡如水,没想到轻易就为人动了心。

      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坐在长椅上,裤腿边一只小猫闭着眼睛蹭着她的小腿,她笑着,是那种看一眼都觉得炫目的笑,令人心头一软。

      夕阳,晚风,小猫和她。
      世间明媚,万物都温柔。

      顾淮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头专注看着喜欢的姑娘,眉眼渐渐舒展,深眸浸染几分笑意,久久不散。

      想将她占为己有。
      这个念头一浮现,逐渐啃食掉他的心智。
      野草般疯狂生长,肆意又张扬。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正想推门下车,手机铃声响起。

      “喂?”
      几分不耐。
      “顾淮,你什么语气?”
      “有事?”

      她似乎要走,顾淮眉头一皱。

      “城西那个项目,我想……”
      急躁打断:“你想个屁,我现在下班了,没空,有事跟我秘书说。”
      “……喂……”

      毫不犹豫挂断,再抬头,路边的姑娘早不见人影,只有猫还在原地,慵懒地趴着。

      下车欲寻,烦人的铃声又响。

      “到底干嘛?”语气带着愠怒。
      “该我问你在干嘛。”

      傍晚云霞成绮,街边人来人往,风从这头吹到那头,泄露一丝钻进车里。

      顾淮松了松领带,靠着坐椅。

      “追姑娘。”嗓音淡淡。

      “啊?”对面意外,“你追姑娘?”
      他哼一声。
      “你?追姑娘?不是姑娘追你?”
      “我、追人姑娘。”

      “……你都多少岁了还学年轻人追姑娘呐?哈哈哈哈老当益壮是吧。”
      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不是……”
      “不能出主意就给我滚蛋。”

      摁断通话,将手机扔在中控台。

      那边长椅空荡荡,顾淮叹气,有些难办地捋了下头发。

      没追过人,顾大总裁不知道从何开始。

      —

      「怎么追女生?」
      点击搜索,跳出来好多相关回答。

      「第一,注意外表。」
      顾淮挑了下眉,抬眼往镜子里看去。
      浓眉,星眸,高鼻梁,下颌线流畅。
      嗯,帅。
      他满意地笑,继续滑动屏幕。

      「第二,主动进攻。」
      这不是废话吗?

      「第三,视力要好。」
      顾淮:??跟视力有什么关系?
      工作狂顾淮,是有些微近视的,看文件久了需要戴眼镜。
      但按照他们年轻人的说法,这叫斯文败类?
      摇摇头,他看下一条。

      「第四,年轻。」
      “靠。”顾淮把手机摔了。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总之,顾淮看了五花八门的经验贴,最后还是觍着脸打电话给林宴之。

      “喂。”林宴之等电话响了半分钟才接,大爷似的语气似乎在为下午报仇。

      “问你个问题。”顾淮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毕竟有求于人。

      “求我啊。”对面欠揍。

      顾淮在心里把他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吐字含糊不清:“求你。”
      “说清楚点,听不清。”
      顾淮一狠心:“求你。”

      林宴之足足笑了有十几秒,在顾淮耐心告罄的前一秒,语气终于正经:“没招儿。”
      “哈?”
      “我没招。”
      “……”
      “我又没追过人。”
      “……”

      顾淮咬牙切齿:“你活该单身。”

      “嘿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一个人?”
      “等我追到就不是了。”
      “我觉得你追不上。”

      一字一字:“你给老子滚吧,单身狗。”

      靠狗是没用的,还得靠自己。

      顾大总裁连夜做了一份计划表。

      第一步,猫。

      抱猫的手都在颤抖,说实话,顾淮是有些洁癖的。

      小猫的爪子按在他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在上面留下印。
      它很小一只,毛沾了泥水,脏脏包一样,眼睛里闪着警觉的光芒。

      “乖。”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头顶,顾淮坐在街边的椅子上,视线左右搜寻着。

      五分钟后,不差一分一秒,她出现在路的那边。

      浅绿色的长裙,长发铺在后背,随着轻灵的步伐左右晃动。
      看来今天心情也不错。

      连忙低头,准备“偶然”遇见。

      心脏久违地激烈跳着,怦怦怦,在耳边不断放大。
      别跳了,没出息,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

      “咦?”

      震耳的心跳声中,听见她低低地吐出一个字,轻柔如羽毛,挠过心尖,微痒。

      缓缓抬头,看清她的模样。
      脸好小,白里透红,秀气的眉,杏眼澄澈,此时怔怔看着他,嫣红唇瓣微张。

      几乎是生硬地打招呼:“嗨。”

      她还是定定望着他。

      提前下班做了个时髦的发型,看来还挺显年轻的。
      信心突然又增了一分。

      “你来看猫的吗?”

      她终于回过神来,瞳孔微闪,“嗯”一声,扭头不看他了。

      欸?

      “喵呜。”好在此时猫叫了一声。
      “这只猫,是流浪猫吗?”顾淮没话找话。
      “不是,它脖子上挂着牌呢,应该是出来玩的。”提起猫,她脸上出现笑意,看着它眨眼睛。
      “你也喜欢猫吗?”

      感觉到怀里的猫伸出爪子挠了他一下,顾淮僵硬地笑:“喜欢。”

      她又定住了。
      那双清澈的眸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消减了明媚的气质。
      瞳孔涣散,像在看他,又不像。

      “怎么了?”
      “你笑起来……好看。”
      顾淮脸一红:“是吗?”你笑起来也好看。

      初印象,还算不错?

      —

      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少年时候。
      年轻气盛,幼稚,莫名其妙热血。

      从前,顾淮奔忙于各地,开不完的会,看不尽的文件,精心计算,权衡利益,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可现在,他却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是浑噩,无波无澜,死水一般。

      那个傍晚,晚风轻柔,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他不经意往路边一瞧,有个姑娘闯入视线,心突兀一跳。
      她很美,无关风月的美。
      风和她的发纠缠,她笑着,在顾淮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像迟来的名为青春期的潮水,懵懂,莽撞,澎湃。

      一见钟情,无比庸俗的桥段,发生在他身上。
      荒唐,又异常合理。

      借由一只小猫,他们交换了名字。

      顾淮越来越期待每天的黄昏时刻,怀着隐秘的心思,和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逗着一只脏兮兮的猫。

      充满烟火的人间,似乎和他的衬衫西装不搭。
      但,管它呢。

      “顾淮,你怎么每天找不着人呢?”林宴之问。
      “忙着。”
      “你忙什么?”
      修长手指抚着小家伙的脑袋,他话里掩不住的愉悦,“逗猫。”

      “逗猫?你不是最讨厌猫了吗?”
      “你不懂。”

      “……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越来越欠揍了。”
      顾淮哼笑一声:“老东西。”
      “……你才老,三十二岁的老东西。”
      “屁,我三十一岁零十一个月二十三天好吧?再造谣我三十二,我告你诽谤。”

      “……牛逼,顾淮,追个姑娘脸都不要了。”

      “行了。”视线里出现熟悉的身影,“我要去追我的姑娘了,拜拜,没人要的老狗。”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林宴之还在咒骂。

      “嗨。”顾淮率先打招呼。
      “嗨。”她歪头笑。

      小心翼翼从背后拿出一枝玫瑰,不敢看她:“给你。”
      她的笑一秒僵硬,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喜欢你。

      商场沉浮多年的顾氏集团掌权人此刻却萌生了胆怯的情绪。

      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要,甚至微微皱了眉。

      “路边捡的。”语气酸涩。

      很蹩脚的谎话,他的宾利就停在路边,他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他绝不像是会在路边捡花的男人。

      “我……不喜欢花。”她说。
      这一句,听来像拒绝。
      “我……我要回家了。”

      “啊?这么……早?”顾淮慌乱起身,眉眼间都是无措。

      那姑娘望着路的尽头,目光悠远。
      又是那种悲伤的眼神。

      “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街边零零散散的人,在暮色中匆匆行走。

      “我送你吧?”
      猫从手中跳落,钻入花坛。

      “不用啦。”她忽然又笑,几分落寞,低声说,“我不是一个人。”

      他在陪着我呢。

      —

      她大概像雾,顾淮觉得。
      飘渺,朦胧,永远抓不住。
      虽然总是笑,可离得近了,能看清她笑里隐藏的悲凉。
      仿佛历经沧桑,看淡世间。

      她时常卡机,有时候是看着小猫沉默,有时候是看着顾淮愣怔,有时候是看着天空就毫无预兆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
      “你看天空,红彤彤的。”她揩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像不像血?”

      顾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的确,残阳如血。

      “我其实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可我,又想等晴天。”
      “我们的晴天。”

      她喃喃自语着,断断续续,声音轻得随风飘散。

      “你很像一个人。”
      “可你不是他。”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

      “没人能是他。”

      —

      第二天,她没来。

      是第一次碰壁,殇得顾淮有点受不了。
      她不愿意要他的花,也不要他送她回家,连面也不愿意再见。

      精于算计的顾淮,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在爱情里,他却没办法计算。

      他坐在街边,等到日暮。

      但是,认输不是他的风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准备回去。
      铃声又响。
      接通,那边却久久不语。
      “干嘛?”

      “你追的女孩是叫云梨吗?”林宴之声音凝重。

      “你怎么知道?”

      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声。

      “别追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顾淮刚受挫,这会儿心情有些糟糕。眼下兄弟又来看他笑话,更是不爽。

      “你追不上的。”

      豁,火气腾地一下上头,气得他想破口大骂。

      “她心里有人了。”

      心里咯噔一下。

      握手机的手紧了紧,“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看我有喜欢的人了,心里不平衡啊?告诉你啊,你哥哥我是个直男……”

      接下来林宴之的一句话让顾淮愣在当场。

      站在风里,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

      在林宴之说云梨心里有人的那几秒里,顾淮是想过耍点计谋争一争的,毕竟,他哪里也不差,也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不想轻易放手。

      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跟一个死人耍计谋。

      “他,死了?”

      酒吧里灯光迷离,顾淮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很快被喧嚣淹没。

      “嗯,车祸。”林宴之仰头灌了一杯酒,难得消沉,“我妹撞的。”

      手指收紧,酒杯要被捏碎。

      身后人来人往,不断有人擦着他的后背而过,还有人用力撞了他一下。

      “操。”顾淮低声骂了一句,回头吼道:“撞什么撞?再撞一下试试?”

      那人触到他凌厉的眼神,再瞟一眼他的打扮,很识趣地连声道歉。

      “靠。”

      顾淮一杯一杯地吞咽着酒水,试图把自己灌醉。

      错综的光线打在他们身上,音乐噪耳,林宴之又想起那天,那个哭着倔强不肯回头的姑娘。

      “你爱的人,死了吗?”
      “我不会原谅她,我没有资格替陆简原谅她。”
      “我的陆简,他那么好。”
      “我们,会结婚。”
      “我永远不会爱上别人。”

      她像在发什么狠毒的誓。

      “永远不会。”

      她说着锋利如刀的话,眼睛却在流泪。

      在此之前,林宴之从不知道,原来有的人哭的时候不声不响,心里却在撕心裂肺。

      那天的风很冷,有刀子扎在两个人心上。

      一个,冒出新血。
      一个,早已千疮百孔。

      “救赎。”

      顾淮醉意朦胧,嘴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救赎得了她呢?”

      没人能救赎她。
      因为她只想沉沦。

      顾淮喝得很醉,少有的不省人事。
      林宴之突然觉得很愧疚。

      “对不起啊。”
      “认我做兄弟,你可真倒霉。”

      —

      还没开始,屡屡碰壁。
      想想还是不甘心。

      顾淮终究还是动用私人权力,得到了云梨的联系方式,约她在老地方相见。

      和第一次一样的天气。
      风,温度,路边的姑娘,一样不差。

      可他还没坐下,她先说话。
      “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了。”

      顾淮心头一颤,等着她再开口,凌迟一般。
      她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她坐着,他站着。

      “他不像你,这么成熟,成功。”
      她的语气轻松平常,没有半点伤感。

      “他很幼稚,爱打游戏,会暴粗口。”
      “他经常熬夜写程序,黑眼圈很重。”
      “他还挑食,喜欢吃红烧鱼。”

      “别人的男朋友冬天像个火炉,我俩相反,经常是他贴着我,我很嫌弃,每次都把他推得很远。”

      说到这里,她顿了两秒。

      “后来,他的身体真的冷了,抱在怀里像块冰。”
      “我再也没有嫌弃他的机会。”

      顾淮心被刺了一下,痛到骨子里。
      他插不上一句话。

      “他走的那天,来接我下班,”她没停下,“穿着很平常的衣服,骑的小黄车,就是路边的共享单车。”她往对面指了指。

      “他很平凡,没车,买的房子不大,工作好几年才坐到组长的位置。”

      “可是,他真的好爱我啊。”
      “他爱了我很久很久。”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声像铃铛,清脆灵动。

      顾淮低眸仔细看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勉强的痕迹。
      可是没有,她真的在笑。

      “坐公交的时候,我放四个硬币。”
      “买饮料的时候,我会多买一瓶。”
      “我不敢晚归,因为我怕他出来找我。”

      她两手撑在椅子上,耸肩晃悠着腿,眉眼都是笑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神经病?”
      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仰着头问。

      顾淮无言。

      “就当我是有病好了。”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有病的。”

      她说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抱歉地对顾淮说:“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有病。”
      她嘻嘻地笑,两个酒窝迷醉人心。

      听她说了这么多,顾淮的心跌到谷底。

      她说那个叫陆简的男人很爱她,而她不知道,她说每一个“他”的时候,眼里泛起浓厚的爱意。
      令人嫉妒。
      没错,顾淮嫉妒。

      随之而来的,是冲动的念头。

      她笑得这么好看,凭什么只给一个人看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
      人是要往前走的。
      也许现在不行,但谁说得准以后呢?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龌龊。
      从一个死人手里抢人,是卑鄙的。

      “云梨。”顾淮沙哑开口。
      “嗯?”她仍是笑得炫目。

      逼自己,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今年三十二岁了,没追过姑娘,可能有点唐突,但我还是想疯狂一把。”顾淮咽了咽喉咙,向来淡漠的黑眸闪过一丝慌乱,“你能喜欢我吗?”

      风声停止,那姑娘的笑瞬间消散,两个酒窝抹平,消失不见。

      心头突兀一跳,似乎窥见了结局。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到她面前,垂头很轻地说,姿态有些卑微:“我可以等,等你忘了他。”

      她瞳孔微闪,似有松动,让他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天光暗淡,傍晚的城市陷入喧嚣。
      半晌,他才听见她的声音,裹着风,轻柔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可是,”染上哭腔,“我不想忘记他啊。”

      她没看他,侧头望着街上来往的车辆,那抹顾淮熟悉的忧伤又席卷她的眼底,漫开,翻滚,淹没。

      “我不想忘记他。”她哽咽着重复。

      夜风寒凉,她迎风流泪,泪珠比风还冰寒。

      方才她说那个人离开她的时候没哭,顾淮要她忘了他,她却哭得心碎。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恶人。

      顾淮攥紧的拳头松开,肩膀终是塌陷。

      好久,没人说话。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能不能有机会呢?”
      顾淮还不死心,盯着泪眼朦胧的姑娘问,风将她的裙角掀动。

      她笑着哭,破碎地说:

      “对不起啊。”
      “我想把下辈子也给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云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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