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园》祀塔

3、维也纳香肠

　　心脏被挤爆又重新愈合的感觉让秦时倍感疲惫，他踉踉跄跄地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爬起来，尖锐的耳鸣麻痹了他的半边脑袋，头痛得睁不开眼。“你被卷入了我的‘风暴’？”徐言玥用手把脸上脱落的几缕肉塞回去，她此刻穿戴整齐地坐在木板床上，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审问犯人。

　　“风暴”，也就是不明真相的人对“阿耶维梦境”的另一种命名。秦时咬紧牙关拍了拍脑袋，尽全力让自己龇牙咧嘴的脸回归正常，回答说:“对。”。徐言玥又问:“你看见了什么？”，据她所知，引发“风暴”的人会暴露自己的精神世界以及最渴望的事物，被卷入“风暴”的人能看见什么都是随机的。

　　“有粉色康乃馨的纯白空间。”秦时说出了真话，有隐瞒的真话。徐言玥盯着秦时，她想从秦时的脸上找出破绽，她不想要任何人看见自己记忆里的薛乔苏，更不想自己最隐秘最重要的人生片段被别人窥探。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倒……了？”萝丝娜进了房间，她的视线在徐言玥和秦时两个人身上打转，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放轻了说话的声音。“你们俩……？怎么了吗？”萝丝娜尴尬到不自然地笑了起来。“没什么，现在就带我去咖啡馆吧。”徐言玥站起来就往外走。萝丝娜挤眉弄眼地看向秦时，再飞速瞟了瞟徐言玥，用表情在问“发生了什么？”，秦时只是一贯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带着萝丝娜跟上徐言玥。

　　秦时开车把萝丝娜和徐言玥送到了咖啡馆。这个咖啡馆在一个五层小型商场的顶层，本就一直在营业。推门进去，挂在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柜台后面的店员抬头微笑着说:“欢迎光临。”。方形的厨房区域处于店面的正中央，简约的复古式装修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很宽敞。玻璃门外面是露台，露台上的座位都有顶棚遮阳。

　　萝丝娜拉着徐言玥走到柜台，店员立刻喊道:“赛维女士。”。萝丝娜点点头然后说:“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店长徐言玥。”，店员马上对着徐言玥说:“店长好，我是B级能力者关楠，主要负责的是店面收银和卫生清洁。赛维女士提前说过今天会带你来，所以由我为你介绍所有店员以及咖啡厅的具体事项。”，萝丝娜在一旁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叮叮当当”风铃又响了起来，“莉莉，我们得走了。”秦时把刚挂断通话的手机攒在手里，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平添了一点着急的感觉。萝丝娜见状就知有事不妙，便对徐言玥说:“亲爱的，我们得先走了，就让关楠陪你吧。”。徐言玥挥了挥手说了一声“拜拜。”，萝丝娜就和秦时急急忙忙地走了。

　　关楠一直微笑着在一旁等待，又问:“店长，如果你今天有其他安排的话，咖啡厅的事情我可以以后慢慢告诉你。不过麻烦你现在和我对视五分钟，我需要把你介绍给其余的四位员工。”。徐言玥看着面前这个混血儿，他不算很高，大概就175的样子，长得很讨喜，是欧美俏皮男孩那种类型，笑起来会露出虎牙和梨涡。

　　“对视五分钟，视觉共享？”徐言玥问了出来。关楠愣了一下，又拍了两下手，然后说:“店长你猜的好准啊。现在就开始吧。”，徐言玥点点头就直愣愣地盯着关楠的眼睛一动不动。他的瞳孔是那种近似于大海的深蓝色，睫毛是偏棕的。盯久了关楠的眼睛，徐言玥感觉有点发晕，和吹久了办公室里的冷空调一样。

　　关楠在第一分钟结束后就开始出现幻觉。他骗了所有人，他的能力不仅仅是视觉共享，他还能够通过对视去窥视别人的记忆，对视的越久能窥视的越多。一般来说，在对视的第一分钟里，关楠能够看见这个人近二十分钟内做了什么事情，但他没能偷窥到徐言玥的记忆，他只看见了一片浮着粉色的雾状块四处飘，接着这些雾状块就充满他的整个视野。

　　雾状块的边缘开始闪光变色，就像是儿童乐园里旋转木马运转时开启的氛围灯。雾状块慢慢变得不透明了，质地就和紧实的棉花糖一样。关楠渐渐忘记眨眼，棉花糖一样的粉色似乎堵住了他的脑子，他开始无法思考了，在“嘟”的一声耳鸣之后，游乐园里无歌词的背景音乐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阿……耶……维”，类似于电流的声音在关楠的脑子里拼出了人类本就念不出的名词。徐言玥看着呆愣了的关楠，她发现关楠有一些不对劲，正想要开口问话，黑红的血液就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划出一道细细的泪痕。“关楠？！”徐言玥立马转移视线，伸手去摇关楠的肩膀。

　　被强行打断能力的关楠回过了神，他被徐言玥推得跌坐到了地上，“咚”的一声撞到了后面的操作台上，放在上面的玻璃杯碰得叮当作响。“哈啊，哈啊……”关楠大口吸气呼气，劫后余生般趴在地上。

　　徐言玥皱着眉头翻进了收银台里，她蹲下去去扶关楠，问:“你怎么样了？”。关楠眼前一片黑，他只能抓着徐言玥的袖子，说:“出了……出了点……问题。”，他渐渐能看清东西了，咽了口口水又说:“可能……是因为你的能力太强了……我的能力反噬了……”。

　　关楠有些脱力，他只能双手抓着徐言玥的衣服，被她扶起来。他有些站不稳，徐言玥让他扶着自己的双肩，问:“你能不能走动？”。关楠点了点头，徐言玥又说:“我们走到离柜台最近的座位那边去，你先坐下来。”，说着就一只手揽着关楠，一只手打开了柜台旁边从内锁着的木板门。

　　“你现在能看见东西吗？”徐言玥把关楠搀到了软椅上。“可以……就是有点模糊……问题不大。”关楠慢吞吞地回答，他慢慢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血，在心里骂:妈的，不该乱对s级的人用能力，差点死了。B级能力者出现轻微的能力暴动并不要紧，过一会儿就能自行恢复行动能力，因此徐言玥只是观察了一阵子关楠的状态。

　　“今天你就先回家吧，把你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徐言玥说着就把存储联系人的界面调了出来，然后把手机给了关楠。关楠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键入了徐言玥的手机，然后打给了自己。“I control all the flow in my soul,pull the sword out the stone……”关楠的铃声响了起来，他挂断电话，把徐言玥的手机还给她，又笑了起来说:“我也存一下你的电话。”。

　　徐言玥点点头，说:“有事情随时联系我。”，她顿了一下又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关楠站起来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徐言玥说:“不用了店长，我可以自己回去。”，说完他就走去员工休息室换好衣服拿上东西回家了。

　　关楠住在赛维集团的员工宿舍里，一个极具战前北欧风情的社区。葱葱郁郁的树林，偏矮的楼房，黑漆的铁门隔开了不同单元楼。关楠拎着一袋从附近超市随便买来的维也纳香肠推开了一扇铁门走进去又关好，踩着马赛克彩砖铺成的小路往单元楼走。

　　“看来不能看s级的……”关楠边自言自语边蹲在路边看同事种在路两边的郁金香，“A级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他嘟嘟囔囔地扯了一瓣郁金香盯了许久，然后惊了起来，又自言自语:“惨了惨了，怎么又扯了芬妮的郁金香。”然后把花瓣丢回了花圃里。“还好她出差了，过几天应该能长回来吧。”关楠说着就走进了单元楼。

　　关楠的宿舍非常乱，但不是不能下脚的那种乱，他会把固定的东西堆在固定的位置，参差不齐的叠在一起，看起来就会逼死强迫症。他把维也纳香肠放到水槽里，从冰箱顶上拿了块开封没用完的黄油，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了一把餐刀。

　　开火，用餐刀切了块黄油弄进平底锅里，然后撕开维也纳香肠的包装一股脑把所有香肠倒了进去。他拿着餐刀划拉香肠，平底锅底早就千疮百孔，全是他划拉出来的划痕。关楠迷迷糊糊地把半生不熟的香肠倒进餐盘里，然后端到桌子上。他窝进蓝皮懒人沙发里，看着餐盘边堆着的卷角磨了边的手稿纸，瞟到了“徐言玥”这三个字。“我就说怎么有点熟悉……”关楠突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