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园》祀塔

12、祭司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里尔站在车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崖边海风吹上来的水珠被抖落到了地上。坐在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女人回他说:“白石研究所投入检测的新玩意一个小时前发出了警报，车站附近的异能波动爆表了，现在怀疑是有异能者要恐怖袭击。一队和二队都去了几个蹲着了”。

　　里尔脱下了西装外套抖了抖，然后又脱下了衬衫，上半身只剩下了件没怎么被海水打湿的短袖。“白石研究所？”里尔拉开后座的车门，拿起了后座上的备用衣物。

　　戴着墨镜的女人盯着里尔小臂上的那片黑斑努了努嘴，说：“研发针剂的那个。”。里尔看了眼自己遍布针孔的小臂顿了顿，没回话，只是把备用衣物穿上了。

　　“你们一队还剩几个人？”女人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拨弄了一下嘴唇上的钉子，然后用指甲撇了撇嘴唇上翘起来的死皮。里尔叹了口气，说：“前几周去抓毒虫被弄死了四个，上个月去查复生会失踪了三个，加上被‘信徒’吃了的四个，快一半的人都没了。”。

　　女人感叹出声:“合着一个消声灭迹了好久的□□又开始作乱了。”。里尔看着远处开来的车，又随口问道：“黎星，复生会以前是谁负责剿灭的？”。黎星挑了挑自己长出来的白发，说：“那个s级。”，里尔说：“徐言玥？”。

　　“对，就是她。她离职之后，夹着尾巴做人的都跳出来了。那群相信吃同类血肉可以飞升的一个比一个狂，但根本抓不到人，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可以通过吃同类进阶了。二队的低等级死了多半，好多被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凑不全。”黎星吐了口气，然后拉下墨镜露出了自己完全充血的双眼，又说：“我这个月都去打了三针了，都还是每天累死累活的，反噬根本没好。”

　　里尔撇了撇嘴挑着眉耸了下肩表示同情。

　　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下了车走到里尔面前。里尔扫了一眼来人，说:“你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守在这边，把想要爬上来的‘信徒’给打回海里，不可杀死。”，他顿了顿又说:“知道‘信徒’是什么吗？”。

　　那群人的脸明明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却全都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他们都点点头。里尔又说:“可能会有想要偷渡的，联系边防的过来处理就行。但如果有看见了‘信徒’的，那就灭口。”那群人又都点了点头。里尔顿了顿又说:“嗯，没其他的了，去吧。”，那群人人手一个工具箱往崖边走去了。

　　黎星盯了那群人许久，然后看着里尔说:“原来是你养的？”。里尔笑了笑，坐到副驾驶位上，回她说:“我哪有这权利。”他系好安全带又说:“我只是个交接工作的。”。黎星若有所思地推了推墨镜，然后发动车子，又说:“哦，这样吗。”。

　　“你是不是又瘦了？”黎星等红绿灯时问道。里尔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不服帖的西装，打量了一下自己，回答说:“好像是。”。

　　“你…”黎星把着方向盘，食指不停地敲着，过了一会才又说:“上头的还没把你异能的事情公开坦白，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看你不顺眼的肯定不少。”她说着，红绿灯就变绿了，于是打灯打方向盘往车站开去。

　　“他们不敢明着对我动手的。毕竟打狗不是得看主人吗。”里尔满不在乎地把自己比作狗，他抱胸看了看黎星，又说:“你的头发从发根上白了，比起我，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黎星闻言立马摘了墨镜扳过后视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头顶，这才发现自己发根处长出来的是白的，她没忍住骂了句:“草…”。

　　“看路啊，我们现在可还不能死。”里尔窝在副驾驶座位上懒懒地说道。黎星重新戴好墨镜，推了一下后视镜，然后叹了口恶气，说:“希望一切都顺利一点。”。里尔侧头看着车窗外说:“我们要做的事本来就是豪赌…”。黎星撇了他一眼说:“乐观点好吗？”。里尔弯了弯唇角，说:“好的。”。

　　黎星把车停进了停车场，推了推闭着眼的里尔，说:“到了，走吧。”。里尔惊了一下，然后茫然地睁开眼说:“嗯？到了。”。黎星拿出一包湿巾扔到里尔怀里，说:“擦擦脸，收拾一下，要出去见人了。”说完她就下了车。

　　里尔顺从地抽出张湿纸巾方方正正地叠了两次，然后拉下副驾驶的镜子擦脸，又抓了抓头发，解开安全带下车抖了抖衣服，难看的褶皱全都平了。黎星撇了他一眼，说:“我们现在可还不能死。”，里尔笑了笑说:“没事，用这点异能死不了。”说完他就轻咳一声尝到了点血腥味。

　　停车场里人来人往，黎星却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和动弹了。里尔撇了她一眼，说:“怎么样，看见什么了？”，他盯着黎星的脸看着她的墨镜下流出两行血泪。黎星抹了一把脸，说:“不对劲，很不对劲。”。

　　“那些有眼睛的东西都特别躁动，我只能不断切换。”黎星伸手扶着里尔的肩，整个人失了力气，她不断地从不同视角看见一个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女人一瘸一拐地走进车站。

　　那个女人肢体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破烂衣衫露出丑陋的黑色痂，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注意到了她，全都自发地绕开了她。有的人抬起了手机用摄像头对准这个怪人，却始终没人敢上去搭话。

　　“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女人。”黎星探手就握住了里尔的手，她所看见的全都铺开在了里尔的脑海里。“她是一队失踪的其中一个。”里尔被不断切换的视角冲昏了头，感到恶心想吐，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那个浑身血污的女人突然停在了原地，仰着头，像是一只被人拎起脖子的鹅。她的头不断地向着天空贴近，双脚离开了地面，脖颈不堪重负地发出被撕裂的声音。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了尖叫声。

　　黎星和里尔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被无形无状的力量虐/杀，耳边似乎听见了远处隐约的鼓声。那个女人的脖子被一点一点地撕裂，断裂口流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浓稠的黑色物质。那些黑色物质似乎有自主意识，兴奋地往外涌，女人的头就像是被拔开了的塞子掉落在地上。

　　“黎星!不能再看了!”里尔立马松开了握住黎星的手，又说:“‘复生会’的人他妈搞来了‘祭司’!”。黎星又抹了把脸上的血泪，说:“一队二队蹲点的人呢？”。“咚咚…咚咚…”鼓声似乎变近了。“多半被‘信徒’缠上了。”里尔晃了晃脑袋，用手捂了捂耳朵。

　　“完了，这可不是我们俩伤残的能搞定的。”黎星耳边开始出现了幻听，有规律的鼓声伴随着莫名其妙的乐律搅动着她的思维。“我后备箱有白石给的测试品……”黎星边说边失衡地摸进了车里，“你快去戴上那个头盔……”。

　　里尔看着自己的双手扑腾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他艰难地爬到了尾箱，然后指挥着乱扭的四肢爬起来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有两个黑色的方形盒子，表面上的纹路闪着蓝光。里尔不受控制的把脸砸在了盒子上，两只手不停拍打盒子，终于按下了开关。方盒子闪着的蓝光变成绿光常亮，“噗-”喷出淡黄色的气体，接着就四分五裂地包裹住了里尔的头。

　　里尔只感觉自己被乳胶质感的东西裹紧了整个头，窒息到差点昏厥之后又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前的世界被头盔变成了黑白线条简笔画。完成任务的盒子迅速合上，表面纹路不再有光亮。

　　里尔去拿另一个盒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起来，于是转而去捞起黎星，摘了她的墨镜，把她头放在盒子上又按下了盒子侧面的按钮。戴好了头盔的黎星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咳了一声，说:“好奇怪的感觉。”，在她的视觉里，里尔的头和脖子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石墩子的线条。

　　“这东西好重。”黎星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头盔，毫不意外，也是石墩子的形状。“咚咚……咚咚咚……”里尔和黎星的内脏都随着诡异的鼓点震动。“车站的普通人还有活着的吗？”黎星抬头看天空，简笔画的画面出现了波动，“还好结界及时打开了 。”。

　　“人应该都没死，从失踪的那个身体里爬出来的‘鼠妇’不够‘信徒’吃，还得靠活人喂。”里尔回道。“这头盔居然这么管用…”黎星活动了下肩颈，又说:“白石那边抓了‘祭司’做研究？”。里尔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按你这个思路，那针剂的研发岂不是更可疑？”。

　　黎星噎住了，又说:“算了…我没有一个惹得起的。走去找同事集合干活吧。”。里尔叹了口气，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