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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锦瑟无端】终 ...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他一直记得这样的嗓音,在漠北度日如年的光阴,在每个天黑月圆独自观赏的夜裡,反覆出现。
      那道声音唱着锦瑟时是寂寥又嗟怨的,可母亲捻筝挑弦的神色却是思念,像是在自己纵身噼砍,刀光闪烁中看见了他一直思念的对象。
      从来从来,他一直比任何人都明白母亲的苦,母亲的怨叹;天下封刀的少夫人不过是个外表光鲜,实则孤苦无依的职位。
      想到这他不禁失笑,不知那个野心勃勃偷天换日的女人是否已嚐到当时母亲所受的苦果?
      大漠的风沙刮着,染不矇正月十五的圆月,他思念的家乡就如月影,澹得只剩下那切切琴音,其他早已面目全非。

      ※

      再次见到那块印象中不变的悬匾,天下封刀四字却已金漆斑驳,不再如往意气风发,似乎也象徵了连日以来发生的变故。
      他一路风尘僕僕的赶回来,快马加鞭不敢停歇,然而却始终没有见到与自己同源所出,一脉相承的小弟。
      刀无我的灵柩已下葬多日,天下封刀除了少去一个统领发令,裁决公务的人外,一切都运作如常,像似没有发生什麽般,如起过波纹的湖面,倾刻又会归于平静。
      他试图在天下封刀内寻找父亲的身影,这才发现无我死后大部分的责任都落到了父亲身上,使他更为烦忙,连要见一面都困难。
      不过那没什麽,他想,既然自己已经回归,那代表梦如嫣那个女人气数已尽,只要想办法将她逐出府上,剩下的一切他足以帮父亲分忧。
      他是这麽想的……一直这麽想着,即便不被相信,他还是如从前般的心意,没有改变。

      ※

      于他回来的第五天,见到了父亲。
      英勇挺拔的身影并没有多大改变,要说时间带来的风霜,也只反映在他双鬓斑白的髮上,其他一如从前。
      迎上前去,没有多想,本能的喊,「父亲。」
      那人看向他,也许是刚死了二弟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只澹略说了几句安慰,「无形,这些年来一个人在荒漠辛苦了,你也知道无我他……」话说到这边,年迈的老父似乎不住悲恸,难以继续。
      抢上前,他信誓旦旦或者復仇心切,一字字说的咬牙切齿,无比愤恨,「要让我找到杀害二弟的凶手,一定不会让他死的轻易。」
      刀无极微顿,脸色颇为难看的皱起眉头,「怎麽一个人在外这麽多年,个性却还是这麽冲动冒失?这事情需从长计议,不可随意行动。能杀无我,想来也不是什麽等閒之辈。」
      正说着,梦如嫣忽然进入房内,见无形也在似乎不怎麽惊讶,只澹澹地说:「无心醒了,你这做爹的不去看看他吗?」
      刀无极沉默一会儿,答道:「待我与无形说完话。」
      梦如嫣侧眼看过,背过刀无极面朝他说道:「你许久不曾回来了,待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煮几样菜接风。」也不等他回答,迳自便推门离开。
      无形注视那离开的背影,转眼挑眉看着父亲,似是观察的眼神,又似询问。
      「你似乎总跟她有些过不去。」负首而立,他重重叹口气,不再坚持母亲这个称谓,「天下封刀现在乃多事之秋,无我之事尚未平息,说不定未来将会更大的巨浪……如果内部再起变化,事情便难办了。」
      无形看着他,久久不能说话,最后鼓起勇气说揭开了那个沉埋自己心中多年的疑惑。
      「父亲,你知道母亲有一孪生小妹,叫梦如芸吗?」
      刀无极回首看来的目光像越过了许久的光阴,矇矓不明。
      「她嫁给九州一剑知,后来因病而亡。」
      无形听罢,冷哼一声,「因病而亡的不是梦如芸,是我母亲梦如嫣。不过现在住在天下封刀的这个女人,父亲知晓是谁吗?」
      冷眼往他一扫,似在责备那不恭敬的语气,但也没明说,「这事以后不许再提,我很早之前就与你说过,可你从来没听。现下是紧要关头,我不希望天下封刀再有什麽无谓的变数,事要权衡轻重,你懂吗?无形。」
      无形定定注视着他,「你将我与玉刀爵一同调往漠北,为了扩展你天下封刀内见不得光的势力,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刀无极沉下脸,一搧袖以掌气将人扫了出去,「孽子!谁教你这样说话?」
      无形被扫出数仗,最后撞在牆壁前一只木柜上,待他起身又想说话,却发现右护法不知何时来到房内,站在父亲身旁小声说道:「主席,夫人在房裡发脾气摔东西。」
      刀无极听完狠狠瞪了方起身的无形一眼,「你自己好好反省。」然后抬脚离去。
      右护法跟上的脚步略停,望了无形一眼,「少主,你还是听主席的话吧,别再找夫人麻烦。」
      紧握的手成拳,无形没有回答,直到眼裡不再有任何一道人影,亦是转身离开。

      ※

      他在天下封刀领地内杀死了罗喉的来使,父亲很生气。
      后来有个自称侠肠无医的人说是天刀笑剑钝杀死了弟弟无我。
      那按耐不住的狂躁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他想起漠北的风沙,自己一路快马加鞭,却仍赶不及见无我最后一眼。
      提起刀,又是那一曲细细唱着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曾经,葱白的手指抚在琴弦上,想着什麽?
      是否如自己紧握刀柄的掌心,留下的是一种寂寞的滋味。
      听说杀了无我的人是天刀笑剑钝,父亲夸他刀术一流,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刀龙之眼。
      提起刀,向前走。
      忽然脑中闪过母亲那张瑶琴,从来不是五十弦,其中一弦更在那次断去后,不再续上。
      漠北的风太大,久了,那一曲锦瑟琴音,逐渐给盖的听不见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无端的五十弦响过后止,再后来,也就唱罢了。
      就像自己手中的银刃,在杀人时光彩灿烂,而后也就罢了。
      漠北的风太大,他赶不及见无我最后一面,但这次他不需再赶,却忍不住想手刃仇敌的愤慨。
      那一曲锦瑟无端。
      没有开端,亦没有结果,在萧瑟风声中一直反覆唱着同句……直到再也听不见。

      【锦瑟无端】终

      2010.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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