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正是一年的开春，务农最要紧之时。江岸的潮水中还悬浮着碎冰，叮铃如同碎玉声响敲击两岸石崖，浓浓雾气覆盖江面，让人看不清楚潮水深浅，徒留一抹本能上对于自然险峻的畏惧。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一处三角江岸平原上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烟。此处是阴阳学宗治下，原本满是荒芜与沼泽的芦苇荡已经在之前雪化之时被铲除了个干干净净，如今的平原上除了被人踩踏出来的几条小径，便只剩下了从地势较低的沟壑处涌进来的江水。黑色的土壤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之下，冰冷的天气就连蚊虫都还未滋生，亦没有飞鸟靠近，只有偶尔生于阴冷底下苏醒的甲虫，在这片新暴露出来的土壤中钻进钻出。
裸露的土地边缘，一片由简陋帐篷构成的聚集地中，却是已经在这湿冷的早上，比太阳先一步的活跃了起来。红热的炭火蒸煮着灶上的大铁锅，浓稠的米粥翻滚出清香，比成人拳头还大的包子足够填饱睡醒起来饥肠辘辘的胃，能让人打起精神迎接一天的繁重工作。
“师兄，你要再来一点米粥吗？那边还有咸菜可以吃，搭配上鸡蛋黄可美了。”
一位潦草的在厚棉衣外套着学宗学子衫的少年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是半碗米粥和大半个荤素包子。正在长身体时的好胃口在一个晚上就把昨天的晚饭消化了个干净，此时正一边呼噜呼噜的扒着饭，一边口齿不清的朝坐在他旁边的学长推销到。
“不用了，今天是翻耕机第一次正式使用，我打算去那边盯着。”
旁边的学长摇了摇头，他的学士衫穿的要比毛毛糙糙的小学弟整齐很多，右臂上规规矩矩的别着机关科的图章，表明他是这个地方的技术负责人的身份。
“哦。”小学弟乖乖的应了一声，又开始稀里糊涂的扒饭，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抹了抹嘴。他看着自家一向正经的师兄难得的没有绷着一张脸，心知他紧张，于是安慰道：
“师兄你还在担心今天的工程吗？放心啦！我们都在宗内试验过那么多次了。一定没有问题的。”
“出了问题就晚了吧。这项工程可是学宗的重要项目，宗主之前可是亲自给我们发了千里传音，说是有任何问题都要汇报啊。如果真的出问题了，扣学分事小，被退学可就完蛋了啊。”
“啊？真的会有被退学那么严重啊？”
师弟在一旁抓了抓脑袋，头发乱翘。“可是我在学宗这三年，感觉除了每月考试挂科走的，就只有王金霸那个垃圾货因为欺凌弱小被退学了啊。平常就算是炸了实验室辅士也没说什么啊。”
“希望是这样吧。反正这次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做到最好。”
“是啊，难得的跨科小组合作，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头筹，然后去和兰芷学姐搭话！”
“……”看你那点出息。
学长看着旁边一片雄心壮志热血沸腾的傻帽师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龙虎天师保佑，大家都说能进术法科的脑子都特别好，为什么和他搭档的这个小师弟就这么缺心眼呢？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兰芷看了看将明的天色，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了几笔。身后罗玉沉默着背起来医药箱，跟着兰芷走向新建好的法台。
每个小组的任务都各有不同，年龄较小或者功课一般的学生们基本上都去开播种车和指挥建造了，而像她这样的术法专精，自然被分配了更重要的任务。
荒芜的又泥泞的和土地上，一座昨天刚被木车拉过来的雕像正孤独地扎在地上。四周还有着泥土被翻开固定的粗糙痕迹。那是一座像猪像牛又像狗的异兽，蹲坐下来足有人高，蹲坐在方正的石座上，因为简朴的雕工而显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憨萌。
这是一只当康雕像，传说当康是一种热心肠的瑞兽。最喜欢在天下丰收的时候大呼小叫的跑出来向所有人宣告这个好消息。* 但是显然，出生于专精术法的阴阳学宗，被宗主制作出来的这个雕像显然并不只有象征的意义。
就如同之前选拔学生所用的问心石一样，这座雕像中也被泰玥皇锦埋下了阵法，能够激发地气活力，使此地生机循环不息，在雕像两里范围内的农田与鱼塘更是能受惠地气，产量大增。
而这当康的雕像，泰玥皇锦制作了不止一座。还有其他不同用处的雕像伫立在平原的各地，等待着由学宗弟子用术法激发。
兰芷看着眼前高大的雕像，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任务并不只是激发石像中术法那么简单。她所负责地区靠近江岸，江水刚好沿着岸边弯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此地是地气所激发的首位，更是龙口险要之处。只要一不留神出了差错，翻涌的地气就会携着江水吞没这里，之前所有的准备也会一同付诸东流。
“罗玉，拜托你了。”
兰芷向罗玉点了点头，做出了术法的起手式。而沉默的罗玉慢慢放下了身后药箱，从中翻出了药丸吞下，拿出一柄尺长的黄绸羽扇，背对当康雕像缓缓站定。
风，突然静了下来。伴随着罗玉递出绸扇的舞步，一呼一吸，仿若应和。
“历春秋之代兮，踰威神之嘉成。执羽扇以讴兮，设灵像而宣声。”
与此同时，兰芷也手起术式，引动地气以应。
“逢吉日兮良辰，舞凤华兮琳琅。渺渺兮风廻，叩天地兮四方。”
风骤然打了起来，搅动江上薄雾，如同旋涡，又似潮水，如同龙吸水般汇入平原。在天色将白之际，在天空中汇聚起厚重的云层，偶有电光在其中穿梭。
“纷乘兮玄云，滴水兮透凝，万聚兮无垠。”
云层越聚越低，空气中的水气沉重，压迫的让人喘不过气。但是罗玉却好似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举臂抬足，继续吟唱道：
“风徐徐兮渐盛，声呼呼兮走石。命重云之叠壘兮，告雷师以急讯。”
天边闷雷声炸响，遮天蔽日的乌云掩盖了光线，只剩下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频繁的惊雷带来刺目的白光，江潮中仿若有巨兽游动，拍击水面，击出百尺浪花。
兰芷心下戒备，仪式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决不能让人在这时候打扰。
“闻豊隆兮怒起，淡日月兮频盛。迷善恶兮太息，决山河兮天降！”
声音未落，天雷涌动。磅礴地气杂裹水汽倾天而下。如同暴雨，如同重锤，悍然轰击在这片平原上。
就在此刻，兰芷心念一动，指掐法诀，早已准备好了的阵法眨眼展开。
“五行定位！”
一抹黑影身形飘忽，手中长剑直取尚未收势的罗玉脖颈。却在半中央就被兰芷的五行定位固定住了。
“抓到你了。”兰芷眼见猎物入瓮，变换指法，引雷蛇而下：“惊雷咒！”
借着天上雷霆，本是基础法诀的惊雷咒威力放大何止十倍，手臂粗大的数道雷蛇风驰电掣般冲下，只劈的黑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
“哈~”兰芷眼见首战告捷，不由得得意而笑。毕竟少年心性，首次对敌便取得如此成功，怎能不心里欢喜呢。
“小心。”
一旁罗玉突然开口，兰芷背后一凉，下意识转身，就看到又一黑衣人冲向她，手中雪亮的刀锋近在咫尺。
乍然惊变，兰芷下意思呆立在原地，身体因为这逼命的恐惧而动弹不得。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罗玉身无他物，只能用力的投掷出了手中绸扇，玉质的扇柄击中了刀锋，却也只是让刀势偏了一偏，在兰芷肩膀上拉出了一道深深地口子。
“啊……”兰芷吃痛，但是这份痛觉也唤醒了她坚硬的身体。侧身扭开一掌排在黑衣人身上，踉跄后退。
黑衣人本想上前杀人灭口，但是罗玉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冲到了兰芷身边，一把拔出了兰芷身上以防万一的佩剑，提手便斩。
“哼，外门汉。”
黑衣人随意的便躲过了罗玉粗糙的挥击，一掌拍中了罗玉胸前。眼看天上乌云随着大雨消散，天空逐渐明亮，只能一手提起地上被雷电劈晕的倒霉蛋，飞快遁走。
而罗玉在后退几步之后，直接吐了一口血。焦急的兰芷捂住肩上不断流血的伤口，挪到了罗玉身边。
“你没事吧？”
“没事，我为你治疗。”
罗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拿起了医药箱，从中取出银针为兰芷止了血，开始上药。
“多谢。”兰芷轻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着实惊险，幸好有罗玉在，不然她现在就是一条幽魂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